在那遥远的地方

在那遥远的地方_第1张图片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我从北京来到西北的一座城市,先在亲戚家借住,然后搬到另一位亲戚位于大型钢厂旁边的平房里。有人告诉我:那地方叫西河楞。

      那里的确有一条河,昆都仑河,由北向南,三四十米宽,远远望去似乎也蔚为壮观过。但它的命运和中国大多数流经城市的河流一样,都被镶在了一个水泥框子里,仿佛一个病人必须带上口罩才能生存和呼吸。听说它最深处只有三米,但每年都有人在这里淹死,自杀、意外都有。我曾经站在河边拍了相片发给朋友,他们居然说我居住在一个海滨城市。

       因为挨着钢厂,西河楞的空气中永远都弥漫着一种看不见却无法摆脱的难闻气味。才过一周,家里电水壶的壶眼就被厚厚的钙化物堵死。从邻居那里听说,有不少这里的居民都患有结石病。于是瓶装水和口罩成了我每天无法摆脱的给养。生活垃圾堆随处可见,村民和村委会在是否缴费和清除垃圾是否及时之间做着鸡生蛋蛋生鸡的辩论。哪怕是夏天的一场小雨,处于低洼的胡同都会变成蓄水池,上下班需要有人穿着雨鞋一个个背过去。更让人难堪的是没排水系统。冬天撒泡尿就要像个运动员一样跑出好几百米远。我甚至感觉,一个巨大的膀胱比一个尿桶更给力。最让人提心吊胆的还是治安问题。一个亲戚在午睡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跳墙而入。他起身时,一个陌生的男人已经站在了院子里。两人面面相觑,既没有争吵也没有激烈的打斗,而是变得异常尴尬。最后,亲戚打破了沉默,打开大门,那人慢慢走了出去。“看样子也是个受苦人。”

      许多人通过奋斗或者婚姻离开了这里,剩下的人都期待着有一天因拆迁而成为爆发户。那年冬天,作为一个过客我离开了西河楞。后来,为一个网站做城中村专题,我再次回到那里。当我被无助的村民认作报社、电视台的记者时,我突然感觉生活是如此荒谬无解。我从不认为只有高楼大厦、气派广场的城市是真实的城市。加上这个距离市中心十分钟车程的村镇,脚下的这座城市才算得上完整。在这里,曾经发生过因为某个大人物而改变整体命运的事情。但西河楞,似乎已经被那些人彻底遗忘。

       采访中,一个西河楞土生土长的年轻人问我:你拍这些有什么意义?是啊。有什么意义?我也曾问过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意义,仅仅是为了活着。所谓意义,不过是为了活得更有意思,自己给生命添加的作料而已。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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