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里我丢了信箱的钥匙

0

春天来了。

1

我把眼镜放在桌子上,看着远处的树叶斑驳点点。没有什么比这个下午更加漫长的了。手机里面只有两首歌曲。一首是《一生所爱》,是截取电影原声版本的。另一首是《image me without you》。不可能再有第三首,因为——任何一切都断了。网络,信号,时间。统统没有。

由于六百度的近视,远处像是遥远的星空。一点一点的光芒在闪动着。时间好像凝固住了,世界之外的任何事物我都不可能知晓。而我,则被封印在这遥远的下午。为什么,这首歌偏偏是电影《大话西游》的原声。

前几天专门去看了大话西游的结尾。这部电影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了,但是可能看不懂,也不懂为什么最后是那句“他好像一条狗哎”。后来结尾看了两遍。原来是这样的,想要救紫霞就必须要打败牛魔王,想要打败牛魔王就必须要变成孙悟空,想要变成孙悟空就必须忘掉七情六欲从此不能再有半点沾染。

每当听起这首歌,那开头令人不安的旋律,以及类似隐喻的歌词。电影的结尾不断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多年之后,我才明白那个转身是多么难……这时,一条黄色的狗跑到我眼前不远处拉屎。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狗拉屎的场面,反正那一瞬间我觉得莫名地好笑。

“你看那个人,好奇怪哟,像一条狗。”耳机里面的旋律响起这句话。狗拉完屎后,看到了我,不知它的脑子里面在想什么,摇着尾巴向我跑过来,我伸出手想抚摸它。

“汪汪汪汪!”它又突然向我咆哮开来,然后跑开。吓我一跳。可能,它错把我当成某个人了。

狗跑远了,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还有远处斑驳的倒影。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像他一样,走在路上,像一条狗。 谁不曾大闹天宫,谁不曾头上紧箍,谁不曾爱上层楼,谁不曾孤单上路……

“从前现在过去了不再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究竟什么,才是一生所爱……

我停止遐想,把歌换到下一首。

2

只要稍微听一点“image me without you”,那种旋律的前奏就会令你起鸡皮疙瘩,就会想起失去的一切。六年级,十七岁,橡皮檫,友情,异性友情,聊天记录,无可挽回的时光,蛇。我想起很久之前打死蛇的那个夜晚,自从那个夜晚之后,蛇的诅咒就永久地停留在我的身上。

那一晚蛇溜进了我的房间。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晚上,它从窗户爬了进来。于是我拿着铲子把它打死了。然后埋葬在后院里。那是一条浑身花斑的蛇,我看不到它的眼睛。地上分布着星点般的血。那时我读初中。

从此之后,诅咒就像无法消除一样。我开始做被人追杀的梦。有时在迷宫里,有时在摩天大楼里。我看不清楚被什么人追杀,也许他并不是人类。但是它一次都没抓到我。每次它要抓住我的时候,我总能从梦境里面顺利逃脱到现实,然后看着天花板大口喘着粗气。

这个梦我做了十年。今年我二十二岁。然而梦的结构有了新的变化。我感到有人按压我的肚子。并不是幻觉,有疼痛感。按压后迅速反弹。这次我醒也醒不过来了。我想伸出手阻挡,但是手动不了。十年前的东西现在跑到现实中来了。它只是按压我的肚子而已,每过一周就来一遍。

一个饮料瓶滚过来,车震了一下。饮料瓶扁了,我也醒过来了。我睡着了,现在是下午快结束的时候。我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耳机里面还是“imagine me without you”。公交车和我组成了一个向前运动的生物。不停地前进,不停地穿梭。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尽管速度是这么快,我仍然到达不了下一秒。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永远的现在。永远不可能穿越的光速。大家都是这样。过去是那么遥不可及,而未来也只是——或许。

车上的吊环有八个,下面是同样数量的脚。电视里面放着“那些年”的MV。车门口的角落放着一个红色的灭火器,旁边是蓝色的垃圾桶,里面放着两个空瓶子。我的外衣是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热。春天来了,或许应该换成蓝色的夹克。

MV停了,电视上恢复空白。再次陷入永远的单曲循环。没有其它歌可听。如果再听《一生所爱》,又会陷入那种命运。我不想那样,于是选择了另一种命运。

“直到天上的星星不再闪烁,直到小溪不再流进大海里,直到时间的尽头,你是我唯一需要的爱……”

我想起很多人。一个个地想。叫得出名字的有三百四十五个。QQ上有两百二十三个。删了十五个,被删五个。聊得来的十个。余额宝余额九百零五块。能通宵聊的两个。或许现在是零个……

计时软件上显示,距离二十五岁还有1104天。真奇怪,前几天还是一个很像很大的数字。软件上还显示,距离三十岁还有2931天,距离人生完结还有

13888天。每天都有二十四小时,但清醒的时间顶多十小时。每天都像一个小小的格子一样。我们就这么不停地做着填格子的游戏。

三十岁之前,一周认识一个的话,可以认识418.7个。能通宵聊的比例是2除以345等于0.0057。二者相乘,等于2.79。2.79个......哎,算了吧。

也许,这些格子,都是提前填好了的。

4

时时刻刻聪明过人,这种感觉可不好受,就像处于一场永恒的葬礼中。

                                        ——DH.劳伦斯

“百分之九十九,我说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自己的一生所爱。这是我长大后得到的结论。”我说。

“难道不是么。不然为什么大部分人都在上班呢。要么上班,要么当老板,但是当老板有破产的风险,上班则没有。”

然而……

手机终于有了电,有了信号,有了网络。于是我把那部只有两首歌的手机扔在一边。我是多么热爱歌曲。无法想象没有歌曲的一天......听了几首石进的钢琴曲后,心情才平复了下来,终于从《一生所爱》和《image me without you》的无限循环中逃脱了出来。外面的阳光灿烂,看来又是平和的一天。

“今天去哪里?”

“去公园吧,就是那个上次我们一起去的,很大很大的别墅区。上次我们还迷路了,不是吗?”

“是啊。那里有网球场,有欧式风格别墅,有巨大的地球仪,有飘扬在空中的麦芒。我说过十年后我也要有一栋这样的别墅的。”

“啊,对。十年后你会变成阔佬的。”

“或者破产。”

“也就是说你想好了去当那百分之一么。”

“是的,我想好了。”

“你准备好失去了么?”

“我准备好了。”

“那我们走吧。”

我们起身,去见麦芒。如果格子都是填好了的话……

六个人在网球场上挥汗如雨。竟然还有一个老年人。那是崭新的网球场。连地皮和网球都是崭新的。地皮是崭新的蓝,网球是崭新的黄。好几个网球散落了一地。周围都是树林。远处还有幼儿园。 里面传出欢声笑语,好像很远很久之前的声音一样。

地上有一个吃剩的包子,我拿了起来,只见上面被人咬了一口。 拿着包子,我忽然明白,原来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不行,就是不行,没有鱼丸,没有粗面,没去马尔代夫没奖牌没有张保仔的宝藏。而张保仔,也没有吃过那个包子。

5

选择孤独一人和变成孤单一人,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高木泰士

距离二十五岁还有1103天。我想我已经失去很多东西了。并不是我想失去。我想的不是那样的,但即使说出来也没人理解,干脆不说。还有错过了很多东西,就在昨天来着,真切的感受。人生真是不可思议。最后连信箱的钥匙也丢了。

最讨厌的当然是——错过。 然而,也没什么不好。题诗一首: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6

未来,还有什么,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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