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你离我远点 我不喜欢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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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吹起了一阵小风，夜色深深的时候有了一种冷清，虽然黑暗是永久的背景，但黎明永远是黎明，不会提前也不会延误一分钟。只是端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情此景，毕竟砺石和小幼就在身旁。
　“我们能不能谈点别的？”端晴说着，举起酒杯，却不是对着砺石或者小幼，而是对着明月，把酒倒在地上。酒在月光下形成一条银色的水流，落到地上转瞬不见了。
　“你想跟我哥谈明月？”小幼抬头望望天空的月亮，一阵痴笑，说：“是床前明月光，还是明月几时有？”
　“学堂都学得到的东西，在这里卖弄什么卖弄。”砺石说，也是一阵痴笑，不过和小幼完全不同的表情，更像是有条虫子爬进鼻子里了那种笑容。
　“砺石，看来你懂的东西都不是在学堂里学的。”端晴说，意味深长地看了砺石一眼，良久，看着砺石身后黑漆漆的院墙。
　“差不多吧，我学过射箭，骑术，长枪，擒拿，差不多吧，就这些。”砺石说，有意卖弄卖弄，却笑都不笑一下。
　“如果打仗了，表哥一定是个好兵，冲锋陷阵英勇杀敌的那种。”小幼说，得意兮兮地看着端晴。
　“再好的兵，也杀人。”端晴说，吃了几口菜，不吃了，闷坐着。
　“锿至少捡了条烂命，端晴，你好自为之吧！”砺石说，也吃了几口菜，细嚼慢咽。
　“难道你想我死？”端晴忽然抛出一句话，冷清的月色下更像一矢冷箭。
　“你死了，公主差不多也没救了。”小幼说，不在意自己说什么，只是吃吃菜，喝喝酒。
　“闭上你的乌鸦嘴，小幼！”砺石一声呵斥，又说：“公主至少能活两百岁，比我还长寿。”
　“王八？？”端晴说，斜眼看了一眼砺石，仿佛砺石是忽然飞进视野的蚊子。
　“你才王八呢，闭上你的臭嘴，端晴！”小幼说，声音不高，怒气不小。
　“小幼，我一直没忍心说你，你要知道在公主身边，我是近仆，而你，只是，仆人。”端晴说，用筷子头点了点小幼胸前的菜盘子。
　“说得你多了不起似的，还不是仆人一个。”小幼说，用筷子头点了点端晴点过的位置。
　“彼此彼此吧！”端晴轻声说。
　“我在家里可是大小姐，端晴，我的身份从来比你高。”小幼说，不服气了。
　“毕竟还是小孩子，有长大的一天的。”端晴只是这么说，并不回击小幼的话语。
　“我的表妹永远都是我的表妹，他未成年是我的表妹，成年了依然是我的表妹，人大了还是我的表妹。”砺石说，用筷子头指了指端晴，说：“而你，端晴，你就不一样了，你现在的身份还没有确定呢。”
　“公主的近仆！”端晴轻轻说，不含感情。
　“难道你永远都是，而且你愿意永远永远是？”小幼说，一声冷笑。
　“我不想做妃，现在国王里也没有王子。”端晴说，开怀一笑，仿佛自己给自己讲笑话，然后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
　“难道你觉得我不够资格？？”砺石说，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端晴好久，就像黑暗中的狼注视着正在靠近的猎物一样。
　“不是资格不资格，你根本不可能，这辈子，你都不可能。”端晴说，也看着砺石好久好久，就像野鹿看着刚刚跑完一公里，在草原上喘气的猎豹一样。
　“说得你多了解公主似的，说公主不嫁谁就不嫁谁的样子。”小幼嘟哝，心怀不满，大概是因为砺石的光辉形象一下子被打入谷底了。
　“端晴确实很了解公主，这是我找她的一个异常重要的原因。可是她从来不让我了解端晴，她嘴巴里的公主的资料，还没有你给我汇报的多。”砺石说，咬咬牙，就像用牙咬碎核桃那样用力。
　“晦气！！”小幼连忙吃了几口菜。
　“遇到砺石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端晴说，看着桌角，仿佛那里有一只蟑螂刚刚翻过桌棱爬上桌面。
　“可是先有我，再有你，端晴，我生下来就在王宫里。而你是十六岁，才进来的。”砺石说，一句话交代了自己和端晴之间的往事，可并没有显出身份的高低。
　“这也不能证明你是好人！”端晴说，吃自己的菜了，不愿意继续说话的样子。
　“我可从来没有说我是好人，而且如果我是好人，我不用证明我是好人，如果好人要证明自己是好人，那一定不是好人。我是砺石！”砺石说，细瞅端晴的脸蛋，白白的月光下，那张脸更像是一张速写纸。
　“不管你是谁，我希望你以后离锿远点，他什么都不懂，就是个老实疙瘩。”端晴说，看着小幼，却看不明白她的表情，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态度。
　“可是你必须离我很近很近，我才有可能离锿稍微远一点，端晴。”说着，砺石礼貌一笑，就像请客人入座。
　“多近才算近？”端晴说，不正面反应，也不脱离话题。
　“紧挨着我的心房，知道我要的一切，并且顺应我。”砺石说，又是礼貌的笑笑，不过更像是送客人离开的笑容。
　“上面那层脂肪？”端晴说，一阵恶心的坏笑。
　“你才有心脏病呢，端晴！”小幼说：“你最好对我表哥尊重点，他拿你没有办法，这毕竟是暂时的，你得考虑你的以后，还要考虑表哥的以后，一定要考虑我们的以后。”
　“我确实有心脏病，不然也不能听到别人的心跳。”端晴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端晴，你开什么玩笑？”砺石摇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
　“我在第一天上学的路上，被一辆牛车撞上，当场昏迷。昏迷了两天多，后来我才知道牛车撞到了我的心口，第二天有个老中医来，说我已经死了，没有心跳了。可我爸妈不信，把我放在床上，没有土葬也没有火化，第三天，我自己就醒了过来。从那以后，我就能够听到别人的心跳。”端晴说，看着静默地听着的砺石和小幼，说：“我知道你们不会信。”
　“平白无故说这些干嘛，端晴？”砺石吃了一口菜，眼睛只盯着菜，仿佛根本没有在意其他的样子。
　“端晴想跟你聊聊往事，哥，套套近乎呢。”小幼说，一脸坏笑地看着端晴，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服软了吧！”
　“请你们别对锿这样，锿是无辜的。”端晴说，眼泪又流了出来，赶紧用手揩干净。
　“我也很无辜，端晴，我也是无辜的，如果锿一天不死，我就是无辜的。”小幼说着，摆了个表情，双手托着下巴。
　“最毒妇人心。”端晴说，眼泪又出来了，不由地掀起衣角揩了又揩。
　“我可有颗纯纯的少女心。”小幼说，本来有点不高兴，这么一说乐坏了。
　“总有长大的一天的。”端晴说，礼貌地冲小幼小小。
　“那是必然的，不要等我三四十岁了，别人还说我像个少女一样，那就不好了。”小幼说：“是吧，表哥！”
　“人生的路要靠自己去走，表妹，反正你跟着我，不愁吃也不愁穿。”砺石说：“你呢，端晴，心里有主意吗？”
　“有主意了。”端晴笑着说。
　“好啊！”砺石慌慌张张站起来，又慌慌张张坐下来。
　小幼也是一脸的喜色，比闹别人的洞房还开心。
　“我不喜欢锿！”端晴说，临终遗言的样子。
　“那你是喜欢我表哥了，意外的惊喜。”小幼说，笑得大牙都露了出来。
　“我还没有准备好呢，虽然缠着你好久了。”砺石的眼睛不知道该向什么地方看。
　“我不喜欢锿！”端晴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说有多冷漠就有多冷漠。
　“表嫂，以后有你的幸福日子过了，跟着我表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小幼说，赶紧给自己的表嫂夹了一口菜，这是入座以来的第一次。
　“是这样的，物质生活，你是不用愁的。”砺石说，像拜天地的时候敬茶那样恭敬。
　“我不喜欢锿，你们听明白了没有？！”端晴吼了，声音一瞬间嘶哑了，泪水滔滔而下。
　“没事儿，端晴！”砺石赶忙拍拍她的肩膀，却只是象征性地安慰安慰她，说：“锿以后就不重要了，他就是一个过路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我明天就到乡下去，通知你父母，表嫂。”小幼说，慌忙连吃几口菜，仿佛到这个时候才感到腹中的饥饿感一样。
　“我不喜欢锿，你们到底听明白没有啊，你们到底听明白没有！”端晴说，泪水似乎流干了，不哭了。
　“以后有我表哥，天塌下来他撑着。”小幼说，举起酒杯，想和端晴碰一杯。
　端晴却并没有举起酒杯，只是又一次重复了那句话，声音可以用巨大来形容。“我——不——喜——欢——锿！”
　“没事的，端晴，没事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呗，锿就是个孬种。”小幼说：“你此时应该能够听到我表哥的心跳吧，一定是咚咚咚咚的，动情的心跳。”
　“我太激动了，此时无异于一个聋子。”端晴说：“你们能不能放过锿，他是无辜的。”
　“跟我在一起了，一切都无所谓了，剩下的只有公主了。”砺石举手向天，说：“真是天助我也！”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表哥！”小幼说，拿起酒壶，嘴对着嘴，连喝三口。
　“那是，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砺石说，算是对人生有感而发了。
　“我是说，我不喜欢，不喜欢锿，请你们放了他。我也不喜欢你，砺石，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任何男人，我不愿意任何男人成为我的男朋友，我不是女同性恋，我不需要男朋友，我的世界里没有男朋友。”端晴一连串吼完了这些话。
　“什么？？”小幼猛拍桌子站起来。
　“别急，别急！！”砺石连忙冲小幼招手，示意她坐下，小幼才慢慢坐下来，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平静下来，砺石说：“别这么想，端晴，别这么想，这个想法会害了你的，会害了你一辈子的。”
　“我不想在考虑了，我不想再考虑，砺石，我满脑子全是你。”端晴闭上眼睛，狂挥着手。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端晴。”小幼端起酒杯，看着端晴，慢悠悠喝了一口。
　“也不见得不是什么好事儿。”砺石说，嘴角是鬼魅般的笑容。
　“我不喜欢锿——！”端晴吼到，嗓音嘶哑。
　该说的话已经说出口，可锿还是有坚持下去的理由。端晴的心口好难受，有了一个说不通的理由。而小幼真是一条好狗，哪里有骨头就往哪里走。而时间静止了似的悠悠，端晴还没有在黑暗的夜中发现一条通往光明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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