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乐复教化
天覆地载,其中居人,《汉书.地理志第二十八》以二十八宿星象为汉帝国六百万平方公里国土进行分野,写各地的历史变迁,风俗民情,写到关中奢靡富贵,甘陕骑射善猎,巴蜀好文乐讥,西域怀柔和气,河东多思尚俭,河内刚强多争,赵地剽悍好闲,燕地不吝妻妾,辽地男女无别,齐地多智巧诈,鲁地谦恭有德,宋地勤劳积蓄,郑卫男女多欢,楚地浮华虚巧,吴越好勇斗狠。各地民俗多恶少善,于是《汉书.礼乐志第二十二》中写道,『婚姻之礼废,则夫妇之道苦,而淫辟之罪多;乡饮之礼废,则长幼之序乱,而争斗之狱蕃;丧祭之礼废,则骨肉之恩薄,而背死忘先众;朝聘之礼废,则君臣之位失,而侵陵之渐起』。
『人函天、地、阴、阳之气,有喜、怒、哀、乐之情。天禀其性而不能节也,圣人能为之节而不能绝也,故象天、地而制礼、乐,所以通神明,立人伦,正情性,节万事者也。人性有男女之情,妒忌之别,为制婚姻之礼;有交接长幼之序,为制乡饮之礼;有哀死思远之情,为制丧祭之礼;有尊尊敬上之心,为制朝觐之礼。哀有哭踊之节,乐有歌舞之容,正人足以副其诚,邪人足以防其失』。
“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周监于二代,礼文尤具,事为之制,曲为之防,故称礼经三百,威仪三千。于是教化浃洽,民用和睦,灾害不生,祸乱不作,囹圄空虚,四十余年。及其衰也,诸侯逾越法度,恶礼制之害己,去其篇籍。遭秦灭学,遂以乱亡。汉兴,拨乱反正,日不暇给,犹命叔孙通制礼仪,以正君臣之位。高祖说而叹曰:“吾乃今日知为天子之贵也!”以通为奉常,遂定仪法,未尽备而通终』。
西汉文帝时,“贾谊”提议『定制度,兴礼乐,然后诸侯轨道,百姓素朴,狱讼衰息』,但最终受到大臣绛、灌等阻碍没能施行。西汉武帝时,“董仲舒”提议『以教化为大务,立大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教化以明,习俗以成,天下尝无一人之狱矣。今临政而愿治七十余岁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则可善治,而灾害日去,福禄日来矣』,但由于『是时,上方征讨四夷,锐志武功,不暇留意礼文之事』,此事作罢。
汉宣帝时,『琅邪王吉为谏大夫,又上疏言:“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者也。其务在于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礼义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以意穿凿,各取一切。是以诈伪萌生,刑罚无极,质朴日消,恩爱浸薄。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非空言也。愿与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驱一世之民,济之仁寿之域,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以不若高宗?”上不纳其言,吉以病去』。
汉成帝时,“刘向”提议『礼以养人为本,如有过差,是过而养人也。刑罚之过,或至死伤。今之刑,非皋陶之法也,而有司请定法,削则削,笔则笔,救时务也。至于礼乐,则曰不敢,是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夫教化之比于刑法,刑法轻,是舍所重而急所轻也。初,叔孙通将制定礼仪,见非于齐、鲁之士,然卒为汉儒宗,业垂后嗣,斯成法也。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也』,“成帝以向言下公卿议”,但不久后汉成帝和刘向都去世了,此事搁置。
直到东汉时,“营立明堂、辟雍,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养三老、五更于辟雍,威仪既盛美矣。然德化未流洽者,礼乐未具,群下无所诵说,而庠序尚未设之故也”。礼乐教化周边设施容易做,核心内容却难以确立,于是《汉书.礼乐志第二十二》追本溯源,想要把这个核心内容确立下来,其中写到,『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而动,然后心术形焉。是以纤微憔瘁之音作,而民思忧;阐谐嫚易之音作,而民康乐;粗厉猛奋之音作,而民刚毅;廉直正诚之音作,而民肃敬;宽裕和顺之音作,而民慈爱;流辟邪散之音作,而民淫乱。先王耻其乱也,故制雅颂之声,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制之礼仪,合生气之和,异五常之行,使之阳而不散,阴而不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畅交于中,而发作于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夺,足以感动人之善心也,不使邪气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王者未作乐之时,因先王之乐以教化百姓,说乐其俗,然后改作,以章功德』。
接着写到了礼乐的历史沿革,『自夏以往,其流不可闻已,殷《颂》犹有存者。周《诗》既备,而其器用张陈,《周官》具焉。典者自卿大夫、师瞽以下,皆选有道德之人,朝夕习业,以教国子。国子者,卿大夫之子弟也,皆学歌九德,诵六诗,习六舞,五声、八音之和』。
『周道始缺,怨刺之诗起。王泽既竭,而诗不能作。王官失业,《雅》、《颂》相错,孔子论而定之,故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是时,周室大坏,诸侯恣行,设两观,乘大路。陪臣管仲、季氏之属,三归《雍》彻,八佾舞廷。制度遂坏,陵夷而不反,桑间、濮上,郑、卫、宋、赵之声并出。内则致疾损寿,外则乱政伤民。巧伪因而饰之,以营乱富贵之耳目。庶人以求利,列国以相间。故秦穆遗戎而由余去,齐人馈鲁而孔子行』。
从春秋时魏文侯对卜子夏说,『寡人听古乐则欲寐,及闻郑、卫,余不知倦焉』,到汉成帝时,『是时,郑声尤甚。黄门名倡丙强、景武之属富显于世,贵戚五侯定陵、富平外戚之家淫侈过度,至与人主争女乐』,郑卫之声如同当年的流行歌曲,风靡天下,而曲高和寡的古乐则最失遗失殆尽。汉帝国疆域庞大,十里不同天地,物产各不相同,统一风俗之举并不科学。想要以繁杂礼文、高尚乐音来行教化,有违俭约之道,也不如把内容编成流行歌曲,这也正是西汉二百年间礼乐教化终未成就的原因。
本节到此结束,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