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已入苍茫

练剑如滴水者，差不多是林殊现在的状态，剑招剑的变化就象檐上的滴水，那剑就是一场雨，它在哭。何言君心似我心，自有剑心仍通明。招式细密的淋湿了他，林殊的剑有了情感，人却木偶一样一遍遍重复，剑速和出剑的角度发生精微变化。他虽无人心，却是开了剑窍的精怪。更象是一个剑偶，或剑灵。剑术竟令他滋润，练剑让他饥渴成瘾产生可怕的贪婪。无所谓什么“三环套月连心剑”，一切已经深入骨髓，一环夺命，二环销魂，三环弑神。夺命环让他觉得人命如草，天似穹庐，四野茫茫。他在拼命割出一条路来，所有的生命都凌乱飞扬拜服，我的荒野我的血河我的剑。

蛇形剑的剑槽渐渐凝聚着他的血气，透着红光杀意千里。然尔，他的血气旺盛的很，整柄剑都变成猩猩红色，他仍神气充足，剑上的青白剑纹也跃跃欲动似有生命一般，其实令剑变作扭曲蛇形的就是这剑纹，正所谓剑锁蛇，蛇缚剑。剑上的金蝎印频频闪动，镇压着蛇纹，剑发出铮铮之音，短促的卡卡声时不时掺杂。剑恐怕是要崩溃了，白玉剑的材质是极好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后人以珠为宝，以玉为佩。岂知上古传有盘珠剑，白玉剑。海族有大能者多使盘珠剑，有好事者见二龙嬉珠，灼灼光华，岂知那是盘珠剑相斗，凶险不足外人道也，哪会那么好玩。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白玉剑石中剑也，自是万年日月精华。只怪蛇意和蝎印太过强大，堪堪不能承受。林殊练出夺命环又激发了他们的凶性，平衡被打破。白玉剑乃灵物，危急之中似在沟通着什么。林殊这傀儡在自己份属的庭院内已经练剑至半夜，没什么人在意他。白玉剑体一闪一闪得映着月光，没来由的有个暗影形若鬼魅飘出，伸手夺过林殊手中剑。自说自划的舞动起来，口中歌诀一字不落传入林殊耳中。

“天地有阴阳，列缺如闪电。雷水注入地，但生金与木。阳极偏生水，阴极可生火。火焚飞灰灰，水底皆泥沙。水火二劫去，才露土真骨。循循复万年，环环都相扣。青帝亘古存，连心剑随意。”，歌完又对剑低语些什么，然后负手而立，翩翩青衫人，把剑递回，剑也沉静下来，一切都很完好，林殊仍是木木的。“你，很好，很好。”，青衫人笑吟吟看着林殊说，慢慢消失，来得神奇去得诡秘，夜已深，林殊回屋休息。

夜色苍茫，苍茫之雾仿佛有了生命，那个熟睡的人并未觉得，苍茫之雾就这么透过门窗的缝隙随着他的呼吸一点点注入他的体内。苍茫之雾阴湿腐烂之气，人死僵活尸变多由此生，本是散漫很少集中，林殊此时心神被封成为活死人，与僵尸相若，吸引得这苍茫之雾滚滚而来。笼罩庭院萦绕床第竟久久不得散去，不仔细体会，也没什么异状。夜，潮湿，阴暗。毕竟作为一个海岛湿气重些原就平常，谁曾料想开启了尸之苍茫境，神魂若死，多翻奇遇变化过的身体难以琢磨，大海杀戮不知多少年积累的戾邪暗湿之气竟支着林殊身体进入苍茫境，此尸之大道非寻常尸之小道，原本蓝色的头发一点点转黑，指甲变成黑色，嘴唇变成黑色，脸色煞白，除此并无尸之牙，也不嗜血，但变成了大地之子也生人勿近。这种变化谁又能想到呢，天地的一声叹息。

在这个广博的世界里，他不过不起眼筑基期小修，连翻境遇把他打造成个背离天地的人物，无思无想无心无欲又如何，如今他似是行尸走肉，却又危险地失去控制。注定着一场腥风血雨，不过，暂时不会有人发觉。谁会想到呢，这么奇怪的事，这么奇怪的人。

相反，第二天怜星宇和大长老看到他的变化都十分满意，大长老的目光简直是火热，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大长老在毒道上浸淫不知多少年，差不多到毒化天地的境界。苦于这世界搁不下他，一眼望上去，这是个材料，直觉告诉他，他超乎想象的那些奇毒也许在这个人身上得到验证。以后定要请他多多吃饭多多喝酒，嗯，好吃好喝好招待。

怜星宇颇为满意林殊现在的状态，大概比一根竹子要强吧，象一个黑夜之子，实力应该强大不少，感应一下应当也没失去控制，应当是个得力属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总该派些什么用场。云台斗剑后，再想法去摆布他，眼下先看看他的能耐吧。

怜星宇居高临下看了他半晌，应当开启云台斗剑了，只是他目前状态缺乏自主意识，投放到那个环境不知是什么样后果，一切都是未知数，可必须去做。

一旁的二长老心下暗自惊惧，看着面貌大变的新来者，不知被怜星宇和大长老怎么摆布的，越发忌惮此二人。

要不，开始吧，怜星宇转头示意大长老。大长老领命，领林殊奔苍茫云台而去。远看雾雾沼沼，近看昏昏惨惨，抽刀断水，以剑劈雾，如何能开出条道来，云台在哪里。大长老回望了林殊某人一眼，好材料，有些舍不得。林殊某剑，毫无人感，需要启动一下。大长老只能用牵息之法，道法自然，牵一息之机，相传乃老子所转之法，老子青城山悟道，明天地气息，以明月为环以青城为牛，牵缕天地之息逍遥而去。真切切林殊感受到了那一息之机，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闭目体会。

天不拘兮地不羁，人无心兮情无碍，云雾之渺渺兮，大河之滔滔。草莽之离离兮，可知失道，不之白衣兮无头之尸，不之十斩兮君之剑器，击筑而歌兮，且向天墟。云台之遥遥兮，吾心向道。

随着大长老苍凉清远的歌调，林殊渐渐施展出剑法，阴阳，日月，五行，天心。剑分阴阳知明暗，日月光耀照五行。金木土水火先行，悟得自在知天心。没人知道三环套月连心剑的剑之真法在剑器本身，林殊莫名其妙被控制状况下做到人剑合一，领悟极快。剑出分阴阳一明一暗，一虚一实；剑转成日月，一刚一柔，一缺一圆；剑意化五行，从变化中得五行道，自五行而成世界，剑世界。剑之天心则是另一境界，剑之大成，剑可有可无。然此剑法之巧则在日月阴阳五行剑和剑之天心间剑环的联系，卡在这一环不知凡几，二长老都不得要领，最后另辟蹊径弃剑练环。现在的林殊剑和人没什么区别，剑环已经小成。于这“不”字大有缘分，不者无头之尸如他现在这般，不者龙之探爪，云隐雾现不清不明，如他剑法近似天成，自己昏昏不知；不者人之不屈也，如他之性格刚硬若斯，纵遭际如此，也成死僵之态。硬就硬到底。

十阶剑法的力度才可挑动这云台迷雾，十种十阶剑法实现全方位攻击，这样的攻击有如抽刀断水，采用特定轨迹故用不字。林殊的三环套月连心剑，施展完全，竟又形成剑环缚住这云雾扯散开，看到了，古朴的青石台现出，林殊一跃而上，云雾毕合，而且慢慢消弥，仿佛从未出现过。大长老回掌门处付命，云台之事自此告一段落。众皆散去，似乎多点什么，又少点什么，一个人无足轻重。若飞公子也好林殊也罢，死得蛇公子活得蛇公子没太大分别。死得死走得走，门派的这些徒众又开始平静的日子。

大人物那几个，怜星宇，大长老，陆荣昆都各怀心事。陆荣昆原本控制门派军队有些信心，经此事，仍感觉自己斤两不。大长老酒丹为介质酷爱毒道，惦着那个小子看能不能令自己更进一步。怜星宇淡漠非常，私下也暗暗算计，他走了多少天，忽一日怜星宇行思起来，怎么也放不下了。

林殊音信全无，苍茫斗剑台也消失，凭空来凭空去。怜星宇的青红塔也看不出端倪，唯一可以确定人还活着，但无法锁定他所在空间，灵魂印记在，空间位置不确定。此等至宝上天入地摆脱一切束缚，在这里吃了憋。颇让怜星宇烦恼，对宝物信心有些不足，器物终就是器物，自身实力才是真正依靠，可她在这里很受局限，想突破，又寸步难行。更何况她到这里是要完整件大事的，俗务不太要紧。可帮她一二，大长老算个，毕竟实力相当，若没有宝物在手，她还有些比不过那老家伙，老家伙很疯狂，毒道上有些病态痴迷，她提供许多新材料原是这里不曾见过，给老家伙欢喜得不知怎么好。

大长老的毒道，让她有些忌惮，这老疯子什么都敢干，真怕外一丧失理智闯下滔天大祸都得不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