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小时和三百块钱,可能是横跨在两个阶层之间的鸿沟。
上海到重庆黔江,坐普快需要二十四小时,而坐动车,从上海到重庆北站只需要十来个小时,即使加上北站转车到黔江的四个小时,也只需要十七个小时左右。
这之间相差的七个小时,够我们跟家人逛一次街,吃一顿饭,再叙叙旧。
上海到重庆的动车,有五百零九元和五百八十元两个价位,加上转车四十几块,路费至少五百五十元,加上如果在动车上吃一顿午餐,成本总计约六百元。而坐普快,硬座只要两百四十元左右,普快上的人,大多会选择自备方便面或者一些饼干面包之类的东西填饱肚子,二十四小时,预计三顿餐,大概是三十元,一共费用三百不到。
这之间相差的三百来块钱,够家长在黔江给孩子买一件质量不错的羽绒服,或者是孩子下学期的学杂费。
2019年1月21日,春运的第一天。我在K71次上海南到重庆北的列车上,目睹着车厢里站满人的过道,塞满行李的行李架,以及站台上蜂拥的人群。厢里厢外,大包小包,几乎都是来上海或者浙江打工的重庆人,大家说着同样的方言,热络地聊着天。车厢里被归人与行李塞得满满当当,被人们常提起的越来越淡的年味,在车里长久的弥漫着。
这一列车的人们选择了同样的方式回家,漫长且珍贵。二十多个小时,的确漫长。相较与普快,动车速度快,耗时短,车厢也更加干净,一般看来,似乎更容易成为人们优先选择的归家方式,但是实际上,出于多种原因,还是有很多人愿意选择坐普快回家。
面对价格,他们选择了放弃
坐动车的人与坐普快的人,其实是社会中上下两个阶层不同选择的映照。而在划分这两个阶层的所有原因中,动车的价格无疑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火车上,我旁边坐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我们一路上不停的聊着天,当她得知我是一名大学生时,她些许疲惫的眼里顿时浮现了一些惊奇与欢欣,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读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多挣点钱。我就是辍学的太早,现在只能出来打工,为了多拿点钱回去,连多花几百块钱买张动车票都舍不得。”
硬座确实太辛苦,我和她直到凌晨都还未入睡,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是有些不舒服。我问她这么辛苦,为什么不买张动车票呢,她告诉我说她家里有一个快要上高中的妹妹,她要多存点钱,送她妹妹念高中。
我探头望向前方的半截车厢,这趟列车上,有太多人和她一样。因为没有文化,只能出门打工,他们在外辛辛苦苦一年,省吃俭用,有的人一年就能挣好几千甚至一万多,但是他们为了多拿点钱回家,在面对动车与普快时,他们终究还是放弃了动车,选择了更加廉价的普快。
实际上,中国的动车票价格受国家政策已经市场因素的影响,在全球来说是已经是非常低的了,但是我国的人均工资水平在世界上也是偏低的,受这样独特的环境影响,以及一些普通劳动者节俭的习惯,票价的整体偏低并没有改变他们回家的方式,他们还是更倾向于选择价格更加低廉的普快。而放弃了速度更快的动车。
坐动车到不了家门口
早上七点多,好不容易睡着的我被对面哥哥打电话的声音唤醒,睁开眼看到原来他在和他妹妹视频,他妹妹撒着娇问他为什么不坐动车,还能快点回家,他说:“坐动车又不能到家门口,还要转车,麻烦得很。”
纵观我国目前的动车线路,从东部延伸到西部,总体上由密到疏。东部地区经济发达,经济发达的城市分布较为密集,而这些发达城市之间人员具有较强的流动性,就会对动车这种快速且舒适的运载方式产生较大的需求量,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东部地区动车线路更加密集。
而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次于东部地区,中西部的部分劳动力会选择到东部就业,而这种就业大部分是普通劳动者的迁徙,他们在外务工的时间基本是以一年为单位,期间很少会有流动,他们即使流动,一般距离也比较长,目的地也更加分散。因此,他们对动车的需求相较东部而言要少一些,因此中西部的动车线路也就稀疏一些。
同时,基于经济原因,目前我国中西部本就稀疏的动车线路连接的主要是省会城市或者经济发展稍好的城市,而并不能像普快一样到达黔江、酉阳这样发展较为落后的的小县城。如果乘坐动车回黔江这样的县城,就需要换乘一次,而对这些老乡们而言,坐动车转车太麻烦,而普快能直接到家门口,方便多了。
啥?还能坐动车回家?
这群老乡里,有的人没坐动车是因为还不知道上海已经通了到重庆的动车了。
旁边的过道上站着一位皮肤晒得黝黑的大叔,被穿梭的餐车、零食车,水果车从车厢接轨处挤到了车厢中间,显得有些不耐烦,他跟同样站着的另一位大叔抱怨,“以后一定要提前买票,我再也不想站着回家了。”我旁边的女孩笑着对大叔说:“你们可以抢动车票啊,我同乡前几天还抢到了呢!”大叔一脸惊讶,“啥?还能坐动车回家?”
我接话说:“对啊,从上海坐动车到重庆,只要十几个小时呢。到了主城再转车,也花不了几个小时的。”大叔咧嘴笑了一下,扣着脑袋对我们说:“我们天天都在忙,也没得空看新闻,才晓得原来上海到重庆已经有动车了啊。”
大叔们可能平日里工作也忙,人际交往中也很少涉及这些方面的话题。他们买票时通常会直接购买“上海-黔江”的车票。而实际上如果他们多了解了解,就能知道“上海-重庆”已经有了动车,甚至有了速度更快的高铁了,能帮助他们节约不少回家的时间。
带着幸福,我们一起回家
生活中,“年味越来越淡了”这句话,被越来越多的人挂在嘴边,而彼时在车厢里,我却觉得年味异常浓烈。面对面坐着的人们,聊着职业、儿女和其他各种各样的话题,打发着这漫长而又闲暇的时光,他们都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但是,此时他们汇聚在这列车上,却有着相同的目标——回家。
普快,比不上动车的快速,但是同样可以将归心似箭的老乡们平安的送回家人身边。
普快,可能也没有动车舒适,或多或少有些拥挤和不适。脚下堆满的行李,只够两三个人放脚,大家默契的挪着行李,你伸一会脚,我伸一会脚,没有人抱怨,大家其乐融融。即使在这样喧闹拥挤的环境下,老乡们脸上却时常挂着笑容。
最后,火车抵达了黔江,我随着下车的人潮涌向车站外,望着前方,我想,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以及动车线路的不断修建,未来,或许会有越来越多的老乡们可以乘坐动车回家。而现在,即使我的老乡们没有坐动车回家,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生活正朝着更加美好的方向发展,而且大家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