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荷裔美国著名学者、历史地理学家房龙的名著--《宽容》。书名虽为《宽容》,讲述的却是千百年来人类历史上种种不宽容及其根由。从古希腊时期宗教的萌芽,欧洲早期对基督教徒的迫害;到中世界基督教地位的确立,罗马教会对欧洲大一统的神权统治,从而引发了文艺复兴、宗教改革等运动,涌现出培根、马基雅维利、拉伯雷等思想或艺术大家,以及马丁·路德、加尔文等宗教改革先锋者们。到后期涌现出斯宾诺莎、蒙田、腓特烈大帝、伏尔泰等不同领域推动宽容之风且将其发扬光大的人物。
本书中,房龙用幽默诙谐的笔墨描述了宗教体系在西方发展史上萌芽、建立、发展以及无处不在的排除异己。宗教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个体事物存在,而是和整个大时代背景息息相关,和政治经济,个人或集团野心环环相扣。漫长历史长河中,这些不同的思想、利益之间如何交融,如何争斗---正因书中阐述了种种“不宽容”,让读者能辩证地看到“宽容”为何物。
【房龙简述西方宗教发展史】
房龙用调侃甚至带着讽刺的笔触阐述了基督教在欧洲经历了早期迫害后,如何站稳脚跟甚至推上国教的地位。首先,随着中世界的发展,基督教会在各个地区的影响日益显著,但这样的显著影响并非来自于宗教本身的精神力量,而是出于现实利益----人的第一要务是维持生存。这一点从教会最初四个世纪的那些领袖的生平就能够看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后来选择教会,是因为教会晋升的机会要比其他行业大得多。房龙毫不客气的把基督教神圣外衣扯下。
而其后基督教最后被荣升为国教,也是同样基于现实原因,而不是因为民众和时代对宗教的热情爆发。罗马帝国皇帝的继承者----君士坦丁大帝继位后,看到前代国君用武力镇压、迫害基督教徒的方式并不奏效,“于是决定和敌人做一笔交易,向他们提供好处来博得他们的好感。”4世纪上半叶,基督教的领袖们都是实际的政治家,他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 和王室联合的大好机会。于是,君士坦丁大帝于公元313年签署了著名的《宽容敕令》,开启了基督教成为国教的时刻,这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以官方名义正式承认基督教会荣誉的事件。
对这一个各取所得相互依存的勾当,房龙一针见血的评论“在过去两千年的历史中,还有许多其他的交易,但是很少有几项像这次交易这么厚颜无耻。”这一笔简直把基督教的最后的遮羞布都一把扯下了。
历史充满着讽刺,早期基督教在经历了残酷迫害忍辱负重生存了下来,摇身一变成为了国教后,却开始排除异己,对其他不同信仰进行严厉迫害,远远抛离宽容精神,欧洲的宗教裁判所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孕育而生。13-15世纪的南欧和西欧,许多国家允许匿名揭发,造成了真正上的政治恐怖,到最后,人们连最亲密的朋友也不敢相信,一家人也要相互戒备,各类书籍也遭到疯狂的禁止和销毁。这样极端变态的迫害,甚至爆发了令人触目惊心的宗教大屠杀事件,例如发生在法国的圣巴多罗里昂大屠杀。不宽容的风气达到顶峰。房龙感慨到,他若生活在那个时期,完全不敢写下这本书!
【懒惰无知私利---不宽容的根源】
房龙在书中分析,现代的不宽容分为三类:懒惰导致的不宽容,无知导致的不宽容,私利导致的不宽容。其中,无知导致的不宽容是最为严重的---“一个无知的人,当他试图为自己的无知寻找借口时,会变成一个神圣的危险人物。他会自以为是地高高在上,质问别人存活的理由,他们往往残酷而且卑劣。正是在他们中间产生了上帝“特选子民”的观念,用这种妄想来鼓舞自己,为自己的不宽容制造神圣色彩。历史学和心理学的常识告诉我们,心地善良的老实人和野蛮粗鲁、嗜血成性的人一样,很容易被这种致命的妄念吸引。”而中世界的不宽容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往往三种情况的不宽容同时存在。
这场旷日持久的宗教迫害犹如洪水般席卷了欧洲大陆,把早期欧洲璀璨的艺术、收藏、思想等文明文化烧毁殆尽,科学也完全停滞不前。文艺复兴运动在这样背景下悄然诞生,从而也揭开了近代欧洲史的序幕,随之而来的宗教改革运动,马丁·路德提出的《九十五条纲》,正式吹响了宗教改革的冲锋号角,一波接一波的冲击着基督教会的制度。
宗教改革在改进基督教的制度方面还是取得了成效的,把北欧和西欧从罗马教廷的统治中解放出来,推动了整个欧洲的历史发展。且更为重要的是,让普通民众更为熟悉《圣经》,教会从前并不限制但也不鼓励普通人研读《圣经》,而宗教改革的春风让普通人民都能拥有一本《圣经》,可以研读讨论,“而不必担心会被烧死”。
【战胜自身恐惧---宽容的出路】
房龙对宗教改革的评论是---“宗教改革是不同的人出于不同的动机造成的,它实际上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社会和经济革命,神学的因素在里面微乎其微。以我对这场运动的理解,我认为它体现了一种后来我们称为「民族主义」的新精神。”正是这种新精神,让北欧和西欧人民团结起来,让这一运动发展为整个欧洲地区声势浩大的大运动,一起打破囚禁他们的牢笼,宗教改革才得以成功。
尽管宗教改革取得了成功,但这个成功也带有一些侥幸,一旦取得胜利,新教阵营又会分裂成无数的小团体,继续重蹈覆辙重复着前人们犯过的错误。这样的不宽容情绪连伟大人物都难以幸免,路德在领导宗教改革时曾大声疾呼“烧死异端分子是违背圣灵的。”但几年后,他一想到有些邪恶的德国人和荷兰人有浸礼教徒的倾向,却恨得咬牙切齿。
本书最后一章里,房龙点明了全书主旨,认为不宽容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表现,其根源来自于恐惧。在未来社会中,在知识和理性统治的时代里,假若人类能够战胜自身的恐惧,宽容便会大行其道。
每个社会、团体、个人都居住在戒备森严的堡垒里,用偏见和固执的屏障来抵御外界的影响。如果能将心中那些偏见和固执放下,用理性知识的头脑引导我们,且怀着一颗对其他人类的怜悯之心,相信房龙所阐述的宽容精神总有一天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