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Tess of the d’Urbervilles》浅谈女权主义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的妻子被强奸了，你会原谅她吗？读完此书后，我试着拿这话问过几个朋友，其中有一个，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的抱歉是因为他觉得这不是个原谅与否的问题，那妻子明明是受害人，错不在她，何来原谅；只是，仍有选择不原谅的人，觉得这是一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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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好友一起闲聊，触及这样问题，也仍有人认为即使是21世纪，虽然男生花言巧语哄骗女生时显得那样为爱奋不顾身，临了自己择偶，还是愿意要个“纯洁”的妻子。

现今尚如是，何况Tess身处当时。任你灵魂怎样圣洁，既已失去贞操，便永是罪恶之身。你那卓越超群、遗世独立的姿色，原是上帝以恩人自居的赏赐，青春的骄傲本能给人营造甜美如酒的欢愉之地，而你刚走到它的边缘，还没来得及抬脚涉足，早已深陷上帝给你下的圈套。从此，负着不贞的桎梏，再漂亮的拳脚也无法施展。

我本怀着像看《简爱》一样的心情去看这本书，以为无论女主角的命运如何，最后男女主角总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In life，the right man to love hardly ever comes at the right time for loving．Nature does not often answer a call for love，until the caller is tired of calling.”初看这句时，出于喜欢把它摘抄下来，直到看完此书，才发现在篇章的一开始，作者就暗示了Tess的命运。

《Tess of the d’Urbervilles》中，女主人公Tess被富家公子Alec骗去处女贞洁而后遭受侮辱，不堪重压之下远赴挤奶厂求工并与Angel相遇并相爱，却在新婚之夜因坦诚身世惨遭抛弃。万般无奈下,Tess再次委身Alec情妇。当Angel悔过找到Tess后，Tess为了真爱，毅然杀死Alec，在与丈夫短暂欢聚后，走上了绞刑台。在所谓的开明的维多利亚社会中，可怜的Tess度过了短暂而悲惨的一生，成为现代社会的牺牲品。

显而易见，酿成Tess悲剧性命运的罪魁祸首便是时代背景。当时的维多利亚时代是一个戴着自由面纱和神圣不可侵犯的社会道德的伪善面具的男权社会。正因为男人主宰着社会，妇女们，尤其是像苔丝一样社会地位地下的农村女性，很难拥有自己独立的个体身份，更何谈主动把握自己的爱情？回到书中，在看到Angel对Tess的小心呵护的时候；为了和她亲密接触而想尽办法的时候；多次求婚得不到回应仍然耐心等待，对Tess倍加关爱的时候，我都以为Angel会为了爱而奋不顾身，冲破所有的阻碍和旧观念。直到后来，我才明白，Angel即使是一个受过教育的、有着自己想法的知识分子，在面对Tess时也始终保持着一种对无知者的高傲。新婚之夜时，Angel说他曾经与一个陌生女人厮混两天，Tess当即原谅了他；讽刺的是，当Tess把自己被玷污的痛苦经历向Angel诉说并请求原谅时，他却无法做到宽恕。在得知Tess已经失去贞洁后，他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着的那句话是：“I thought any man would have thought that if I didn’t look for knowledge，good family and wealth in wife，if I sacrificed all that，I would be sure of finding a country girl who was at least pure.”他始终以很华丽和道德的名义提出挑剔的借口，认为妻子失去贞洁是一件多么羞耻的、难以接受的事情。而Tess自己，她心目中的婚姻其实也并不是建立在男女平等的基础上的,而是把自己的一切托付给Angel——她因失身而自卑, 即使后来被抛弃，她还认定是自己罪有应得而默默忍受。

一个女人是否纯洁和是否贞洁有关吗？在男权制的社会里，在以Alec为代表的资产阶级的意识里,女性的美貌是男人推卸自己罪恶的借口;在以Angel为代表的追求自由思想开放的知识青年的意识里，即使他享受着Tess的温柔美丽，即使他自己也曾对性放纵，却始终不能原谅他无数次低眉细看的人，不肯承认这是自己曾爱过的人。这样的背景下,女性的地位是臣属于男权社会的传统和文化的，因此,她的贞洁就是确立她在这种社会立足和生存决定性因素,任何一种越轨行为,即便是像Tess一般的性骚扰和性侵犯的无辜受害者,也会从根本上损害乃至彻底毁灭她作为女性的地位。只是，从一个女性的角度看，Angel爱的恐怕是他意想中的那个人，他把贞洁看得比往日的温存和爱意仿佛重要得多，他这一转身扎在Tess心口上的刀子，比世上所有人向她吐的唾沫来的杀伤力还要大。

事实上，当我们在谈论爱的时候，我们到底在谈论什么？我们爱一个人，是爱他的肉体还是灵魂？是占有还是欣赏？想象一下，如果当时Alec可以无视那些可笑的流言蜚语，朝着Tess报以鼓励地一笑；如果他愿意肩负自己的责任，站出来为深爱的Tess独挡一面；如果他能够在家庭社会的层层重压之下，坚定地牵起Tess的手一同走下去，Tess不会独自面对流言蜚语，不会承受在无尽的后悔与自责中，不会因为家庭困难重重而接受Alec的帮助，也不会在Angel重新出现后，选择杀死Alec和他一起私奔。为什么她要用杀死Alec的方式来与Angel重圆呢？也许她也觉得自己是肮脏的，是地位低下的，是本就该受到惩罚的，所以选择犯罪的方式，给自己和丈夫一个交代吧。

古老的贵族姓氏“d’Urberville”，一个荒唐的玩笑，却是你悲惨人生的源头。那些死去的埋在土里腐烂了的遥远的祖先，从坟墓里伸出阴森惨白的手，把无辜的你一步一步拖向绝望与毁灭。讽刺啊，人性的懦弱、虚荣、龌龊与无边无际的可怜又可恨的悲凉。若你能生在这个时代，至少社会可以赋予你为爱勇往直前的自信和坚定，以及在谩骂面前抬头的勇气。

女子的爱，本有这样一往而情深的：为爱，可以生，可以死，亦可以死而复生的杜丽娘；“我爱你，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你”的玛格丽特。你若问值不值得，她会轻言软语，告诉你，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爱就是勇往直前，不顾身份地位，不顾所有阻隔。

然而，苔丝死了。良善与美，一同萎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