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忘烟水里——读九把刀《功夫》

第一次看九把刀的《功夫》是在长沙吧?记得不真切了，人老了记忆总是会出现某些偏差。嗯，我不记得怎么会看到九把刀的作品，大概是网络上瞎逛或者是某些人的推荐。

　　第一次看的作品似乎不是《功夫》，大概是都市恐怖病系列的其他内容，仔细回想，仿佛是在某处看到他号称网络文学经典制造机，这么大的口气，自然会引发好奇。在《功夫》之前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楼下的房客》，实在是变态到了一定程度，不愧是学社会研究的人，当然最变态的还是都市恐怖病系列的东京警察那篇，名字现在忘记了，上面种种死法让人恶心之余对作者的精神状况非常担心，我一直忧虑要是有坏蛋照着上面的模式杀人怎么办?若真的如此，世界末日也快了。

　　然而九把刀不止会写那些恶心变态的东西，也会写温情的东西，虽然他笔下的温情水准无法与变态的高度相媲美。《月老》和《语言》都属此类。但他最精彩的还是《功夫》和小散文类型带着一种淡淡讽刺和伤感的《绿马》——我认为，坚定的认为。

　　我偏爱《功夫》很多年，真的很多年，此时脑袋里面闪过一个记忆碎片，仿佛是因为周星驰的《功夫》，上网搜索后才发现还有一个叫做《功夫》的小说，呀，混乱，到底是不是最先看到《功夫》呢?

　　算了，这都不要紧。

　　喜欢《功夫》的第一要素是语言诙谐幽默，带着黑色伤感。一个家庭关系松散的小孩子，仅仅因为能感觉到老头所谓的“杀气”而被迫学武功，并且接受完全跟武侠小说背道而驰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江湖故事。

　　在学武功的过程中，小孩子失去的家庭温暖在老头子身上得到了补偿。并且跟随老头子行侠仗义，以种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学习武艺，比如被毒蛇反复的咬伤，比如到海边去潜水摸石头，窜到电线杆上飞檐走壁，吃不晓得什么东西汇成一锅的十全大补汤。

　　当然，一个好故事不止引人入胜的语言表达方式，还有曲折离奇得情节，故事后半段必然出现一个高深莫测的对手。

　　对手出现了，是一个精通催眠的外国高才生。于是小孩子在意外中知道了老头子其实不是什么武林高人，而只是一个爱下棋的退休老头子，因无意间跟外国少年抱怨日子平淡无聊，希望晚年能过另外一种生活，于是被少年催眠，误以为自己从大陆潜水到台湾，寻找功夫继承人并且寻找外国少年报莫名其妙的血仇。

　　为了满足自己当初的设定，外国高才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小孩子的生活进行骚扰，不知道这种讽刺是不是应当落泪，人们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拥有那些以为失去的珍贵。小孩子的好朋友因为讲义气，在混战中死去，小孩子喜欢的女孩子被催眠成了日本战国时期的瞎眼公主，小孩子的父母被残忍的杀害，留着最后一口气表达了他们对儿子深切的爱，原来，有些东西以前没有浮出水面，只是因为有些人觉得不必要，有些人不知道怎么表达，有些人比较害羞，而有些人，说到做到，无悔无怨。

　　为了让游戏更加精彩，外国高才生不择手段，甚至牵连了一大批人，老头的女儿被催眠，在一点儿都认不出自己的父亲面前自杀，仇恨，从对老头子莫须有的催眠变成了现实里血淋淋的存在。

　　高潮总是悲剧压抑到极致的爆发。

　　外国高才生荒唐的在学校后山下战书，催眠了交响乐团演奏背景音乐，正是《万水千山纵横》和《两忘烟水里》。两首都是我很喜欢的曲子，却被作者顺手用在了这里。不晓得这是不是一种别有用心的安排，我承认，作者的脑袋实在是太强大了。

　　血战，奋战，为了催眠中的仇恨，为了现实里的鲜血。

　　最后外国高才生轻松的一句，你赢了。潇洒离去。

　　老头子死了，死在了正义的虚假胜利前。小孩子长大了。他失去了朋友、家庭……正常的生活，他抱着自以为瞎了眼失去父王的公主的女孩子，消失在夜色里。

　　故事的最后，眼泪终于终于忍不住。十多年后，同样的漫画租书店，同样的一个无忧无虑看武侠书的小孩子觉得心脏瞬间痉挛，一双含泪的眼。一把络腮胡，一张期待的脸。

　　“孩子，你想学功夫吗?”

　　这个故事，既然被定义为都市恐怖病系列，自然跟武侠关系不大，但我总觉得这个故事里写照着目前较为真实的武侠现况。

　　老头子一开始被小孩子鄙弃，不过因为在现代化社会，那些所谓的武功只是江湖卖艺的把戏或者是电视里虚构的东西，已经没有现实的陆地了。那些武林道义，江湖意气，早已成为屏幕上打发时间的消遣，除了当年《少林寺》在全国没有啥大片的情况下一路飘红引发了学武热潮之后，现在的孩子还有几人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文化侵略风潮之下，不但是传统食物敌不过肯德基对小孩子的吸引，棉布绢衣敌不过耐克阿迪达斯的品牌高档时尚，水墨动画敌不过火影灌篮，传统功夫自然也敌不过跆拳道空手道，更何况带有相当虚拟成分的武侠小说?

　　起码在《功夫》里，相当程度的煽情元素在于被遗弃的武功绝学只能传授给还没有明确是非观念的小孩子，并且藉由小孩子的纯真执着去完成斩妖除魔的任务。在不被理解的跳电线杆、捣毁黑社会或小混混窝点的过程中，完成了对武侠价值的自我肯定。很可惜，只是自我，没有他人。

　　一个被催眠了的老头子，用被灌输的价值观衡量着人生方向，为了正义的目标披荆斩棘;一个家庭不甚温暖的小孩子，在被动的学习和意外的知道真像后，从愤恨中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从而明知是一场虚假的欺骗却仍旧走到了最后。

　　喜欢武侠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像老头子，腐朽而不合时宜，有些像小孩子，纯真而不忍放弃。

　　这个传统小说一路走来，行侠仗义，为国为民，辨别是非，成全爱情，也有过阴谋名利，也有强权夺势。可当武侠故事走不出早已落寞的旧时形影，我们大概也只能孤独的在电线杆上跳跃，没有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