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教室，漫话“无聊”

——无聊是一个人曲高和寡的狂欢

很无聊！

我总习惯于用这三个字作为文章的开头，长此以往，却也愈来愈反感用这三个字作为开头。想过许多文采飞扬的句子来含蓄地代替这三个字，最后发现只有这三个字最写意，形象到一目了然，根本无需任何比喻和修饰。

我突然害怕表述自己的无聊，因我每次洋洋洒洒诉说生活百无聊赖时，总被人评论成消极悲观不思进取。多半是我笔功不够，才会惹来诸多的鼓励与同情，我很无辜，被我的笔端欺骗的读者们也很无辜，互相恭维久了，颇有一种相惜却又相欺的惺惺作态之嫌疑。

我开始探寻导致自己偃旗息鼓的缘由，思来想去只记起几天前那么一件小事，我的手机被执法者们没收了，不曾想我大学最后一年有如此遭遇，实在晚节不保，多少有些难以释怀，无聊时我常常想，如果那天我弹指一挥打开手机，或许我会登上社交网站，然后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然后我说了不该说的信息，然后这些信息被不该认识的人充分利用了，然后我就这样泄密了，然后国家因我蒙受损失，然后敌人因此获取先机，然后世界格局就这么变了，然后战争爆发了，然后，谁知道呢，我就这样弹指一挥改变乃至毁灭了这个世界，然而就在我要从事弹指一挥毁灭世界的活动时，执法者们先我一步，弹指一挥打开了手电筒，刺眼的灯光照亮我的额头我的脸，也照亮了我差点误入歧途的心灵，更照亮了这个世界这一处暗黑的角落，然后，谁知道呢，就像《碟中碟4》的结尾一样，执法者们就这样照亮了这个世界。我不懂，为什么每一次我着手去改变世界的时候，总有人先强行改变了我，在执法者们眼里，好像我的每个意图马上就要毁灭这个世界似的。一次次尝试改变周围却有无奈被周围改变，然后，谁知道呢，我就在这样的冲动与被动的循环往复中渐渐变成了一个无聊的人。

经过一番逻辑，我找到了导致我无聊的原因，即便如此，却无力医治，眼下我依旧很无聊，每一次动笔的时候我都是很无聊的，否则也不会把大好时光交给一张白纸和一根铅笔，但无聊不是无意义，或许该感谢生活中夹杂的一段段无聊时光，让我可以格外安静地拼接那些被无聊切开的记忆碎片，就像摄影家很充实地纪录着一处处的美丽，却总要抽出一段无聊的时光来把它们贴到照片墙上。

每一个安静下来的灵魂都是孤独的，但孤独何尝不是一种歆享，当这份孤独终结的时候，或许一个人苦苦追寻的觉悟就出现了，用一个词语来表达，那叫做“豁然开朗”。

这个时候孤独的我很安静地等候，等候属于我的那一份豁然开朗。尽管内心平静，我却尽力克制让自己不那么平静，不让自己适应这份孤独，这就好比海洛因，少了可以治病救人，适应了便是毒品，一个适应了孤独的人，里面是一颗褪去了热情的心，而我始终惧怕和鄙弃那样的自己。

抬起头，望向窗外，忘了上一次看天空中的日月星辰是什么时候，不知这是活的太充实无暇顾及，还是在浑噩状态中待久了导致神经麻木，我不想把宝贵的无聊时光浪费在对这个问题的考究上，那么还是继续思考吧！再一次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望向窗外，忽然一阵冷风迎面袭来，我瑟瑟发抖地裹紧上衣，蓦然发现这个夏天又过去了，我不喜欢夏天，却为何怀念，才知道我怀念的是时间。总是这样，对过去季节的缅怀总是掩盖了对下个季节的期待，然后在这样的缅怀中再错过一秋的肃杀，如果我真有这么悲观真有什么需要同情，那么应该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产生，因习惯缅怀而缺乏期待，因缺乏期待而再次错过，因再次错过而又开始缅怀，就这样随着季节更替而陷入思想的怪圈，仓惶度日。

一番沉思，我似乎有所顿悟，似乎找到了所谓的豁然开朗，可以结束孤独的思考，于是舒一口气，抬起头，望向窗外，去看我的日月星辰，才发现这个夜晚既无日月也无星辰，便不得已收回目光，回到纸上，继续路漫漫兮上下而求索的思考。

抛开这个炎热异常的夏季不去想，再往前翻，便是我那感慨了无数次的大学时光，与三年前相比，不知道自己成熟了多少，如果说我成熟了许多，那应该归功于时间的推移，还是该归功于在学校的经历，如果说我毫无收获，那这几年究竟是被我自己放逐了，还是被什么东西偷走了。我想，不到多年以后，这些问题都是无法回答的，大概许多关于光阴的问题，就是要靠缅怀才能作答的罢，而且许多假设是没有结果的，尤其关于光阴的假设，假设我这三年不是在这个学校的山头上度过，那么我是否会好于现在的自己，无从考究，过去就是过去，无法回头做一次对照试验。再说世界上很多东西本来就是无从考究的，不是执着就会有结果，就像孟子说“性本善”，荀子却说“性本恶”，但人之初究竟如何，这个无聊的话题本就无从考究。况且就算考究出个所以然来，也是无力改变的，早教总不至于从呱呱坠地就开始吧。我时常不解，这两位无聊的圣人究竟是怎样聊着聊着就聊成了圣人的。无聊的话题我也有很多，但我始终不能在无聊中聊成一个令自己崇拜的人。大概两位圣人殊途同归，目的都是教人向善，孟子靠提醒人们保持善的本性来实现这一目的，而荀子靠提醒人们完成恶的救赎来实现，没有猜错的话，这二人唱的应该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出双簧，无奈我形单影只孤掌难鸣，在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充实的世界里，无聊的我注定曲高和寡，独自狂欢。

每一段思考行将结束的时候都会显得漫无目的，不是得不出结果，而是结果太多，无从选择，就像心头有很多冲动的念头，真的下决心去做的时候，却无从下手，有的时候不知去向不是因为面前堵了一座山，而是因为前面过于蛮荒，不知该去向何方。我才知道无聊不是因为生活遭遇了困难，而是生活过分平坦。

经不起仔细的探寻，生活就像我那一不小心就丢了线索的思考。丢了线索，恰好这张白纸也快要写完，看一看时间，自习课距离结束尚早，无论如何，感谢这一小段的时光肯为我停留，让我有片刻无聊去思考人生。哪里有我的豁然开朗，搁笔之前，我起身走到窗边，日月星辰虽不见，夜空却不似那般黑暗，大概有些东西，看不到并不代表没有，闭上眼睛，多想把自己的身体像个纸飞机一样扔向窗外的空旷。

纸飞机从来没有固定的方向，却也飞的如此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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