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半段,我出生在云南的一个小城。很难料想在十多年后的某一次评选当中,这个城市成为了“全国十佳宜居城市”之一,而在当时,这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出生时,父母为了万无一失,把我放在育婴房里放了三天。之后,襁褓里的我才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回到家里。第一次住进了陪伴我童年的老房子。

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教师。六岁前,我们一家都住在父亲单位分配的教师房,那套老房填充着我童年的几乎所有记忆。

在当时,老房刚刚建起不久,是一幢5层的红砖单元楼。那时候房子小,户型也没有现在这么多,但南北通透的一室一厅,还是足够一家人的生活。记事后,父母就给我单独布置了一张小床,放在家里大屋一角。屋外是阳台,由于当时生活条件并不好,父亲在阳台上搭了一个鸡窝,养上几只老母鸡。每天清晨我都会老母鸡咯咯的叫声中起床,然后几步跳到阳台,蹲在鸡窝边一个一个捡鸡蛋。当时的我,还会分辨鸡蛋是单黄还是双黄,每次捡到看起来大一号的双黄蛋,总是有一种得到宝贝的感觉,这种愉悦填满了我对老房清晨独特的记忆。

对门住着一个比我大好几岁的姐姐,每天早上都能听到她母亲的大嗓门:“闫丽,吃饭啦!”“闫丽,上学啦!”这是我都会生出一些若有若无的同情,至少我母亲除了骂我时,从来不会用这么大的嗓门,而且,那时我还完全不用去学校。

直到后来上了幼儿园,我才发现上学其实并不是那么痛苦,有很多小朋友可以一起玩一起闹,除了每天都有恼人的午觉。对了,我几乎没有睡着过午觉,每次都是睁着眼睛等老师叫大家起床。这个习惯让母亲头疼不已,每次接我回到家,我开始在床边玩小汽车时,母亲总会问:“今天午觉睡着了么?”“……”大部分情况下,我会红着脸看着母亲不说话,她也无可奈何。极少数时候,我会说“睡着了”,那就是真的睡着了。幼儿园时,我还没学会撒谎。

有一次,是一个周末的下午,父亲有事出门,母亲在屋里开着收音机听音乐,我拿着一把塑料玩具组成的小棍,在一旁“舞剑”。突然房子一阵摇晃,我不明就里,但在母亲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她一下把我抱起来冲出房门,跑到了楼外的一片空地。随后我们周围陆陆续续聚拢了不少邻居,大家都在谈论着“有没有感受到摇晃”、“当时在做菜”、“真吓人”之类的话题。这成了我对地震的第一次直观感受,有点惊险,但更多的是有趣。多年后跟母亲谈论起来,她才说,当时腿都吓软了,能抱着我冲出去真是个奇迹。

六岁时,父亲单位建新房,我家分到了一套三室一厅。当时我对搬新房没有任何概念,只是对即将拥有一间单独的房间兴奋不已,恨不得立马把玩具铺满未来的小卧室。搬家的过程父母没有让我参与,只记得家里东西一点一点的变少,直到某一天黄昏,父母带着我,抱着最后的一丁点东西到了新房。当天的晚霞非常漂亮,地平线上的起伏山峦周围。散发着红彤彤的光辉,天上的云若有若无,遮住了欲落未落的太阳。父亲走在我前面,手里拿着一个大澡盆,装着最后的一点东西,在夕阳里显得格外高大。

最后,说起那个澡盆,是我小时候洗澡的工具。小小的我完全占据不了整个澡盆的空间,能完全泡在水里,每次都要跑到手脚起了皱皮才肯起。这时我总会觉得自己的手指像刘奶奶(我的保姆)的脸,这个说法直到现在还常被提起。泡在澡盆里,我总是会舒服地躺着,看屋顶上经常出现的苍蝇飞来飞去,在雾气中产生一些小孩子的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再没回去过老房子,尽管它现在仍然还在。如今,习惯穿梭在城市钢筋混凝土中的我,偶尔从附近路过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在内心深处却无法忘记老房子那些一个个温暖的片段,无法忘记躺在雾气里的那一个个氤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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