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心想这孩子怎么能这样玩针——恐怕是父母长期吵架给害的吧?于是W就弱弱地说了句:“呃,两位,两位,听小弟一句劝,你们再吵也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吵,大人有什么事情,大人私下里解决,好吧?”两人听了稍微平静了些。男人开起闷头车来,女人含着泪花看着窗。
这时,可恶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女人发着抖查看,然后气得将手机砸向驾驶台,大骂道:“这个娼问你为什么不理她!她痒得很!”男人一脚急刹,就和女人下车吵架去了,女人手里仍旧抱着哭闹的婴儿。
车里只剩W和那仍穿着灰色雨衣的小姑娘了——雨停了,能清楚地看见山脚下的乡镇了——精明的男主人为了保护隐私,将车窗都关闭了,再用钥匙打开外循环通风,并说:“哥们儿,不好意思啊,家务事,麻烦你多等一下。”W说:“没事没事,你们心平气和好好沟通嘛,不要吓着孩子。”他点点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坠下。
荒凉的山道上,没有一辆经过的车。W正无聊着,身后的小女孩竟然很平静地说:“你知道,他俩为什么会吵架吗?”W呆呆地摇摇头。小女孩说:“其实很简单,他俩都是不靠谱的人,情商也不行。”
W被她的早熟惊呆了几秒。W仔细观察她的长相,的确不像那位虚胖的暴发户(男车主),W就问:“他们是重新组合的家庭吧?”小女孩轻松地说:“嗯,双方都是二婚——他俩就是两只没头苍蝇撞在了一起。”
W问:“为什么这么说?”小女孩的回答让W一辈子都记忆犹新,她说:“他们俩个本性都不善良,不温柔,这种习气从他俩的父母就开始了。”见W没有说话,她就接着说:“你看过《新白娘子传奇》吗?”W点头。
小女孩问:“那个白娘子在找到疑似许仙的时候,她做了什么?”W努力回想:“这个,我忘了。”小女孩说:“测试,善良和诚信的测试——你知道他们俩个是怎么认识的吗?”W摇头。
小女孩说:“网上。”说完笑了笑,W也跟着笑,说:“现在都这样,流行。”小女孩说:“是呀,网上都是一个人值得显摆的东西——他们俩个自我感觉很般配:容貌、单位、家产都是门当户对——其实呀,冥冥之中吸引他们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臭味相投的一对。”
W觉得有点尴尬了:“哇,你说的话完全不符合你的年轻哟,呵呵。”
她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显得小而已——我来问问你,你说两个人相爱,组合家庭,爱的是对方的什么?”W觉得不能在这位早熟的女孩面前丢脸,就绞尽脑汁回答了一个有深度的:“我想,应该是对方的本性,人性吧?也就是对方的真面目,对吗?”
小女孩不置可否,翘了翘眉毛:“既然你这么说,就交一道测试题给你,你记住了,题目是:‘别人的野种,值不值得救?’”
——“什么意思啊?”W问。其实关键是测试W,W进入诗意的标准是舍身救人。不然进不去。小女孩接着说:“我先给你介绍下他俩各自的背景吧。”说完朝车外吵得正欢的两人努了努嘴:“那个高大个,虽说现在有钱的很,但在上辈子也是个穷蛋——他的原配妻子为了挣钱养家,每天都要蹬三轮车去菜市场进货,就在某天凌晨,一辆货车把她卷入轮下,成了高位截瘫,除了眼睛能转,舌头都动不了了——为了应对巨额的医疗费和今后的生活负担,穷蛋男在深夜里悄悄拔掉了妻子的氧气管……不能说话的妻子除了用眼睛向着他流泪什么也做不了……
那位抱着婴儿的漂亮妈妈,她的情况相对比较简单:她的前男友死于空难,得了大笔赔偿,可是,她前男友在坠机前的慌乱中没有写下她的名字——虽然她在前男友的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但是前男友的父母不承认她,她一分钱也没有拿到——一个多月后,她就和现在这个开宝马的上床了。”
哑口无言的W半天才开口说话:“这些大人的事情,你,你怎么都知道啊 ?”小女孩没有回答,靠在座椅上调皮地翘了翘嘴巴:“不和你说话了,他们回来了。”话音刚落,男女各自上车。男的启动之后安安静静地开车,女的小声哄着怀里的宝宝,虽然双方都有愠色,但已经缓和许多。
作为陌生人的W不便多说多问,关于那小女孩说的事情,W是半信半疑的,W甚至怀疑这小姑娘是因家庭分裂,后妈后爸之类的原因造成她过度早熟并天马行空地幻想出各种情节故事用以解释她所面对的成人世界。也许其中有真实的成分,但也有她自己虚构的:比如她说她父亲拔掉了妈妈的氧气管——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啊在场亲眼目睹呢?
W用自己不怎么灵光的脑筋思索着,忽然觉得一个冰凉的东西顶在后脑勺上,回头一看,我的妈呀,差点吓出尿来——小女孩正用小和尚的火药枪对准W的印堂穴。我勒个去,你女儿玩枪你都不管吗——W心想——瞟眼一看,女人已经抱着婴儿睡着了(估计是刚才吵架炒得太厉害了)。W刚要说话,小女孩突然把食指竖在她乌黑色的小嘴唇上——天哪,她是怎么拿到枪的呢?难道是在后面悄悄划破了我的包吗?
她微笑着,轻轻地说:“捂住耳朵。”
——嘣!车内产生巨大的枪声和气浪。幸亏男车主刹车踩得好,差一点就跌下路边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