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年9：我们都会走很远

家里几盆水仙花，长得正好，水仙花球和花盆都是去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放了几个月眼见着花球都开始干枯了，才匆匆种上。约好每年要交换一次书本的，这一年忙着跳槽、筹备婚事，也是没能兑现。

同一年毕业，进入同一个公司，外派到同一个国家，2012年的11月，一起进到加都办事处上班，最后还见证了彼此第一份职业梦想的破灭，实在有缘。真的相识，是在共事很久以后。十一月的加都，阳光甚好，每个清晨我都到湖边晨读，某个清晨，拿着英语书，意犹未尽走进办事处，安静的办事处里传出你朗读英语的声音，干净有活力，听着，让人愉悦。

办事处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资历最浅的我们两个，自然是最受“照顾”的。或许是同病相怜，一点点我们变得相当熟络，常常互为策应。11月下旬灯节，厨师休假未归，没有厨师煮饭，我们俩瞬间沦为火头军，而且干的是无米之炊的勾当。清晨六点，厨房连一根面条也没有，让保安看着炉子烧水，我们急三火四冲向静悄悄的泰米尔，去敲中国商店的门，然后拎着泡面一路狂奔，回办事处准备早餐。

十几个人的早餐，无米之炊的勾当，几次三番，脾气相当好的我们也终于是罢工不干了，清晨坚决在办公室里学英语，想着冷锅冷灶的厨房，你却又坐不住了，忍不住要到厨房给大家做一碗荷包蛋汤，虽然相当气愤，可是看着你在厨房忙得团团转，一脸的善意，叹一口气忍不住帮你。无米之炊的事件终于在2013年3月彻底终结，虽然为此我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饭后百步走再来一杯当地酸奶，是我们乐此不疲活动之一，超市里的酸奶从从40卢比涨到60卢比，我们日复一日的捧场功不可没。郁闷的时候我们会去超市二楼，看看各种精美的杯碗勺，或者在布偶区转悠，捏捏那些憨态可掬软软的暖暖的布偶，心情也跟着温暖明朗起来。某个午后你抱走了马里奥，我拎了一只穿蓝色衣服的小熊。离开尼泊尔的时候小熊送给了做清洁的阿姨，她的女儿应该会喜欢，你的马里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办公室。

时间慢慢充裕以后，乘人力车夜游加都也成了最欢乐的节目之一，没有太多路灯的加都夜色朦胧，并不太喧闹，一路绕行，我们一边看形形色色路过的人群一边聊天，兴致高的时候你会唱歌，毫不顾忌左右交错的侧目和暴涨的回头率。

并肩作战，一起寻找些小的乐趣，我们熟络起来，真的成为朋友却是在2012年的最后一天。TBM项目的标书，翻来覆去的修改，大家耐心耗尽，经手的第一个标，我自然是分外上心。2012年的最后一天的晚上，大家在满堂红举杯庆贺，捧着厚厚的标书聆听完所谓专家的指导意见，鉴于那句“必须过来”的指示，一路堵车挨到满堂红已近八点，晚餐早已接近尾声，领导桌觥筹交错，非领导桌这边大家早已做好开溜的准备，辞旧迎新的夜晚自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目。落座不久满桌的人都离开了，只有你留了下来，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无奈，我本无心吃饭，稍坐一会儿和你匆匆离开，那一天起，心底里认定你是一个值得的朋友。

非正常的工作环境下，正常交流是不可能的，正常的工作也几乎是奢求，更谈不上什么职业能力上的提升或者事业的规划。回国一段日子以后，聊起加都办最初的那一段生活，某君用了一个词“servant”，概括我们当时的感受实在是太恰当不过了。现在想起，如果不是当初有你一起看书，一起应付各路指手画脚的大神，一起寻找一些小小的乐趣，那压抑的几个月将会更加难以忍受吧。

 2013年下半年，办事处添了新人，我们也终于不再是新人，你开始带一个小朋友。13年十月，你，冲冲和我，固执地进行了短暂的博卡拉之行，那几乎是整个尼泊尔生活最放松最开心的日子。现在想来真的很庆幸也很当时我们的任性和执着。

进入十一月，大选临近，尼泊尔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十多天的大罢工拉开序幕，间或传来烧毁车辆，自制炸弹爆炸的消息，连保安都没有的办事处里，你，冲冲和我囤了不少的食品，不能外出的时候，窝在三楼看电视聊天或者打游戏。听到中国饭店爆炸的消息，我们仨愣愣地看着彼此。

13年11月，你选择离开，临行前，我和冲冲陪着你去麒麟阁换汇，我们沉默地看着你和老板讨论汇率点钞，心在悲伤中下沉，疼痛的感觉在周身弥漫。我发了一条说说“早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真的到了分别的这一刻却是耳鸣般的疼痛感”不明就里的人，靠着臆想，对此作了许多风花雪月的猜测甚至是调笑，不屑于解释，不只是因为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异国他乡，相互陪伴、鼓励，一起经历罢工，经历缺电缺水，经历人猴大战是怎样深厚的友情；更是因为一起坚持梦想的战友选择离开带来的打击远远超过离别本身。

2014年在宜昌，你，冲冲和我再度重逢，虽然心底里明白那只是短暂的相聚，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甚至初见的那个周末，在CBD的德克士，我们还签订了，关于读书计划，储蓄计划的君子协定。

6月，几经踌躇，我决然北上。悄悄离开没有告别，你打给我电话时，我已经在去火车站的公交车上。离别是一件伤感的事，看不到重逢的离别伤感更甚。

8月，你也选择离开，只身南下，恰逢你的生日选了同同的新书“你的孤独虽败犹荣”送给你，既然我们选择了青春不折节的骄傲，必然就要承受孤单经历困苦，只希望岁月的颠沛流离里，简单地鼓励能增加一些力量一些希望。

来北京后跟友人分享尼泊尔的生活，分享泛舟费瓦湖的视频，忍不住一再快进，朋友抱怨我的敷衍，殊不知匆匆跳过不是因为敷衍，而是因为回忆太沉，离别太深，第一份职业梦想的折戟沉沙太过沉痛，不忍细细触碰。

第一份职业，于你于我都有着些许的遗憾，北上或者南下我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生活和事业不会因为一个选择而立刻柳暗花明，但至少我们坚持着自己奔走的方向，面对生活的姿态，我们还可以探讨一段残胳膊断腿的英文，我们还有一个每年彼此交换书籍的约定，更重要的是我们还相信自己和彼此的梦想。向着不同的方向，我们奔向各自认定的远方，不再是同行者，可是只要望向彼此前进的方向，一声呼唤我们都能得到最响亮的回应，最诚挚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