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

我走着，走在深夜的街头，走在十字路口；我看着，边走边看着，伸长了圆滑的脖颈，张着嘴，像一尾搁浅的鱼。我搁浅了，在深海里，在鳞次栉比的珊瑚中，我既是被那攀缘附着的海草勾去了魂魄，也是被那深海里五光十色的的鱼群蛊惑了心神。我不安了，因为不安而攒动着，拥挤着，退让着…身体摇摆，视线像透过海面的光，离奇的扭曲着，瞳孔莫名发散出迷离和惶惑，继而又被不知名的光火，染成混沌的颜色。

我抬着头，抬头看着，头顶竟是有光的。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错落着，交替着。视野是朦胧的，眼眶便就着这朦胧成了缺边儿的碗，万家灯火于碗中摇曳着，像极了一水儿的汤。我又看着身边，身边是无数多又无数少的人，无数与无数相互粘连，混合成一种巨大的无名的黑流，携裹着无言与有声的感情，匆匆而过。我停了，不知道为何而停，又仿佛明白着，我看着那光，无数的光，无数的光编织成巨大的网，原来我们都是被围住的。被围住的难道不好吗？我问着，问自己，或是寂静。寂静是不说的，它是拧紧的水龙头，除了无言，什么也不说…其实这样是对了的，说不上的对，让人欢喜的。我听着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一张网能将我围住呢？”是疑问亦或祈求…

我才明白了，原来我们都是命定的负载者，我们挣扎过，反抗过，也曾退出自己原有的背壳，但却又在茫茫时间中惶惶然寻找新的…我们畏惧光，那么畏惧，像是一不留神就会被那份灼热炙烤的无处遁形；我们却也是欢喜光的，那么欢喜，那么欢喜，像是没了它，就不能苟活。我才是明白了，原来我们自身也是光火…一样发光，一样生热…那么多的我们构成了那么亮的光火…或者是那么多的光火才照亮了那么多的我，没错的，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所有的我，是一个我，却是我也不是我，那么多的光火是为了我却也不是我，是我。我看到了，所以才是欢喜了，但看不到，仿佛也是使我欢喜的。

我走着，走在深夜的街头，走在十字路口，我抬头看，抬头看着，边走边看着，头顶是一抹乌沉沉的黑，黑的。我才住了脚，原来今天，是阴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