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珏(4)

“叶枢密使是在污蔑臣,臣……”

官家抬手示意,“俞湛,你来说。”

“三年前,叶枢密使本欲处死臣,怎料当夜有人来救,臣亦不知不知是谁,就出后臣重伤昏迷两日,醒来后,救臣的人已不见,臣身处陵洲一寺庙,衣裳里有四百两银子和一张字条,让臣在陵洲耐心等待,遇贵人择之,半年后,秦王巡视陵洲,臣料想,秦王应当是字条中的贵人。”

“臣惶恐,不知此事。”秦王惊恐,跪下请罪,心里扑通直跳。

官家默默把众人表情收入眼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官家,九凤珏实不在臣处,臣若欲私吞,何必禀告官家,臣多年来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万不敢欺君罔上啊,官家!”叶枢密使掀起袍子,扑通跪下,“官家,臣多年兢兢业业,百朝共睹,官家岂可听小人谗言。臣着实不知俞湛为何还活着,想来都是他们的诡计,要置臣于死地而后快啊官家。”

官家沉吟不语,而后缓缓走下来扶起叶枢密使,“朕不信卿是如此之徒,只是众口铄金,卿且受些委屈,朕,必还卿之清白。”

叶枢密使在官家伸出手的那一刻就随之起身,虽不满,但多年君臣经验告诉她,危矣。

“传令,将余尚书俞杭陵及叶枢密使下皇城司狱。”

中贵人忙退下传令。

(皇城司原为武德司,太平兴国元年(公元981年)改为皇城司,掌管京城出入的禁令,凡宫廷出入,宫门启闭,皆由皇城司负责管理。皇城司实际上是宫廷保卫机关,其附设狱,称为皇城司狱。凡宫城内官员及后妃犯罪,均拘押到皇城司关押审理。)

狱内一日,脱半生骨。

摆满了各样的刑具,望之骇然,白了脸色,犯人拖进来又被拉出去,官差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血和血腥味,是这里不变的主题。

官差手下鞭打的不计其数,或许前一日还是高不可攀的将军和学士,今日便在他们的鞭下哀嚎,世间的事又有谁说的准呢?

俞杭陵听到声响,微微抬头。

一双黑缎金龙纹的靴子,玄色锦袍,玛瑙腰带,腰间佩戴青玉卧鹿玉佩,再向上,是那种不怒自威的脸。

俞杭陵稍闭眼,又低下头,心一直在往下沉,不知深渊。

“你的主子是谁?”

“官家”,身上的伤口在撕扯,不停叫嚣着,疼的他快撑不住了,“何意?”

“从六品侍御史之子可以将秦王尚书枢密使绕的团团转,倒是好本事。”官家咬牙恨道。

“罪臣……岂敢。”

“你敢,你们逆贼有什么不敢!”官家抑住欲喷的怒气,“你当朕是傻子?”

“雷霆…雨露……均为君恩”,缓了一会才过了阵痛,真是撕心裂肺,“罪臣不过一条命,官家自拿去便是。”

官家一挥衣袖,转身走出皇城司,低声吩咐:“传苏泽誉和祁王来见朕。”

星星点点,固执的在月夜闪烁,可是天空像是随时会土崩瓦解,想来,汴京的天也该变了,月色再好,也无力欣赏。

另一边,月悄人静,秦王坐立难安,沉思许久,终是将狼豪狠狠置下,腾地一下站起来,朝段恭非作一揖:“望段先生高见。”

“王爷觉得官家想要的是什么?”

秦王猛地看一眼段恭非,神色不明,墨色的眸子越发的深邃,迟疑了片刻才开口:“是……九凤珏!”

“不尽然”,段恭非迎着秦王晦涩的目光,挺直了快僵硬的脊背,慢吞吞的转了身,“王爷是君…却也是臣,官家春秋鼎盛,怕是不容殿下的动作太大了。”

秦王忽瞪大眼睛,后背凉凉,想自己以往的动作,一时烦躁。

“王爷如今只有同官家坦诚……角色,俞杭陵定不如表面那么简单,王爷知道多少就该对官家禀告多少。”

“实不瞒先生,九凤珏确不在本王手上。”

“除却九凤珏,想必官家感兴趣的是这俞杭陵背后的主子。单凭一个俞杭陵没这么大本事”见秦王略有迟疑,不由暗叹,“殿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翌日,秦王上表梁王余孽在京中,请旨亲自捉拿,官家着苏泽誉协同。

下了朝,秦王急马出宫,隐隐后悔,脑子里却想起昨夜段恭非的那句“富贵险中求”。是了,富贵,险中,求!

十日后,枢密直学士奏叶枢密使结党营私,私吞军饷,德行不正,不堪为政,蓄养亲卫,实为不轨。太傅,镇国大将军,龙图阁直学士,中书舍人附和,官家震怒,命怀化大将军捉拿叶府诸人,判叶枢密使秋后问斩,诸人刺配琼州。

圣人跪于宣和殿前不起,官家以干政为由废后,百官上书三思,官家不听。

殿门外天高海阔,花香鸟鸣,殿门内,圣人默默掩了泪,跌坐在地,陪伴二十余年的嬷嬷跪坐地上哭着喊着“造孽啊,造孽啊”,在这里,没有人的脸上有欢喜。

门呮呀一声缓缓打开,阳光照射进了,照不进圣人的心里,哦,早已不是圣人,叶氏。

呵,叶氏!

林二娘子小巧迈步入殿,“奴婢黎研拜见圣人。”嘴里念着,却并未行礼,嘴角挂着笑

居高临下望着叶氏,天知道这些年多少次她快撑不下去,多少个夜晚恨意翻涌无法入睡,这一天,她已经想了太久,久到似乎是用了半生来等待。

叶氏大惊,急步后退。

“奴婢没想到此生还能自称黎研,呵,叶氏,你也有今天。”

“你还活着?为什么你还活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你走开”林二娘子逼着叶氏到墙角,“滚,滚啊!”

“娘子心善,与人无意,与事无争,你这毒妇竟使那般下作的手段害她,该有你的今日。”

“你……你要干什么?”

“自不干什么,要你死在枕边人的手上才快活呢”,林二娘子抬起叶氏的下巴,不让她躲开,恶狠狠的说道,“叶氏,你离死不远了!”

说完踏着优雅的步子,步步生莲,自行离去。

走出殿门,忽而跪下,遥望官家竟往此处来,忐忑不安,幸好官家未追究,扫了一眼,径直入殿。

林二娘子缓缓站起,精致的脸上溢出疯狂的笑,突然捂住嘴,倚在宫人身上,泪流满面,不可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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