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

村头，两条狗正在撕扯一根骨头，身上的狗毛根根竖起，时不时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正在这时候，一辆宝马车跟着一辆破三轮驶进了村子，在一条隐蔽的小巷子口，破三轮车停了下来，一个身材矮小蓬头垢面的男人从三轮车上下来，男人长着一双斜眼，眼睛上的烂肉让人不想直视，只见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宝马车跟前，用他粗糙龟裂的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车窗，结结巴巴地说：“大……大狗哥，到……了。”宝马车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谨慎地迈着脚，生怕踩到狗屎似的，刚下来就骂骂咧咧地说：“什么狗地方，这老东西死了也不让我安生。”穿着破烂的男人在前面带路，一路上一直在弯腰捡着路边绊脚的石头，并且时不时回头跟他大哥笑笑。隔着老远，就听到了阵阵哭声，两人迈进屋子里，里面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一个70多岁的老太太出来迎接，一边哭一边喊：“他爹啊，大狗二狗回来送你了。”二狗使劲瞪了她一眼，骂了一句：“你怎么不死，等着我们俩给你养老送终，做你的美梦去吧。”大狗一句话没说就走进了屋子里，像走个过程似的磕了个头，还没等膝盖离地，大狗立马就质问老太太：“我爸的金子呢，是不是在你那里？”老太太的手和头一起摇，想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张家谱和一座烛台，哭着说：“你爸就留下了这个，让你们兄弟两个供奉，其他的我一点都不知道，骗你们我不是东西。”这时候二狗狠狠地把老太太推在一边，趴在大狗身边说：“大哥，这个老太太怕是不说实话，吓唬吓唬她把她送派出所，吓她一下就招了。”等到人都走光了，二狗一把揪住老太太的头发把她往外面拖，大狗拿了个旧衣服垫在车座上，生怕弄脏了他的宝贝车，二狗一路上反复念叨：“现在招了啥事没有，到了那里有你的苦头吃。”说着一把夺过老太太手里的家谱和烛台，从车窗上丢到了河里，只听到一声沉闷的扑通声，老太太见状开始大哭，让二狗一个耳光打在脸上，老太太捂着脸不敢吱声。到了派出所，二狗结结巴巴憋的脸都红了也没说清楚，大狗把他推到一边跟警察说明了事情的经过，警察白了他们一眼，一边吃着泡面一边说警察局不管家务事，说着就摆手打发他们离开。

在回村子的路上，二狗突然灵机一动，趴在大狗耳边说：“大哥你记不记得咱爸的那个上锁的抽屉？”大狗一愣继而看着二狗露出了微笑，两人回到家里，把老太太锁在里屋，两人开始想办法开这把锁，本来大狗想一斧头劈了这木盒子，被二狗拦住，二狗看着大狗，两双斜眼瞪得很大，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口大黄牙，从他爹睡觉的凉席下面抠出一把钥匙，原来二狗早就知道这把钥匙放在那里，两人仪式般地把钥匙往锁眼里插，因为二狗紧张一连几次都插不进去，一直试了三次才听到嘣一声，锁开了，二狗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把抽屉打开，只见抽屉里只有一张白纸和母亲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洋溢着慈祥的笑容，两双眼睛似乎在盯着两人，大狗把照片扣在地上，似乎在逃避什么，二狗说：“大哥，我不识字，你快看看纸上写着什么。”大狗把白纸拿过来，一字一字地读，只见大狗的脸逐渐变由红变白，他抬起头看着二狗，用颤抖的声音说：“坏了，金子被我们扔了，那两个烛台是金子做的。”二狗一听，气冲冲地踹开里屋的门，把老太太从屋子里拽出来，质问老太太烛台的事情，老太太边哭边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最后索性跪在了地上，二狗还是不依不饶地骂人，大狗把二狗推到一边，指着老太太说：“你明天就走吧，我爸走了你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了，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早晨我送你回去。”

大狗嫌屋子里太脏，执意要去车里睡一晚上，大狗在车上不时地从兜里掏出刚才父亲抽屉里的照片，大狗的母亲8岁的时候得了子宫癌去世了，很快父亲就找了后老婆，虽说老太太待他们不错，可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母亲，大狗因为后妈的事情很埋怨父亲，所以原本可以去大学却执意去当兵，他想早点逃离这个家，想着和母亲小时候的事，大狗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淌到了嘴里。半夜的时候，大狗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站在车窗外面，手里似乎拿着一个大斧头，大狗知道来者不善，猛的惊醒，大声地吼了一声，这个黑影立马跑开，大狗想去追，但是想想自己手里没什么武器或许追上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这个穷村子杀人放火的事情经常有，大狗不敢睡了，一个人在车上躺了一夜，那个黑影也没有再回来，天蒙蒙亮的时候，大狗才睡着了，在梦里大狗梦见小时候母亲带她去种花生，一路上母亲讲的故事让大狗笑的合不拢嘴，大狗最后是被敲窗的声音惊醒，是村子里的亮叔，母亲去世了以后经常受他照顾，亮叔大喊着：“狗儿，快去看看吧，你二弟淹死了，尸体今早晨被人捞上来了。”大狗一听立马打开车门跟着亮叔往河边走，二狗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河边，眼睛瞪得老大，手紧紧的握住，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大狗跟二弟从小没什么感情，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心里却骂着：“活该，再让你贪财，活该！”大狗和村里的人一起把二狗的尸体拉到拖拉机上，村子里还没有废除用棺材的习俗，所以免了火化这一道工序，就在尸体被抬起的那一刻，一把斧头从二狗衣服里掉了出来，大狗立马明白了昨晚的黑影究竟是怎么回事，二狗是想独吞这份遗产，甚至都不惜杀死自己的亲兄弟，大狗瞅着人们没看到的时候，朝二狗吐了一口唾沫。

大狗掏了几万块钱，把他父亲和弟弟的葬礼给办了，一下子送了两个亲人，大狗并不感到伤心，就在大狗准备送后妈离家去车站的时候，后妈从他父亲的枕头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大狗当兵时候的照片，是最真实也是最丑的一张照片，后妈说父亲一直喜欢拿着这个照片看，一直到死手里也攥着，临走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大狗的名字，后妈一边说一边用手擦着眼泪，大狗听着听着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掉，即便父亲从小领回了后妈，可是从来没让孩子吃过一点苦，大狗不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内疚，在送后妈去车站的路上，大狗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后妈，告诉她说这几年伺候我爸也不容易，还往后妈的手里塞了两万块钱，后妈推脱了几下最后还是耐不住收下了。

在候车大厅里，后妈和大狗道别，看着大狗的背影逐渐模糊，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行李打开了，露出了两个金烛台，她摸着金烛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老爷子临走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说：“这个金烛台你留下吧，这几年你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如果把金子留给他们兄弟两个，最后一定会争出个你死我活，我在地下也不会瞑目的。”后妈没有想到，大狗其实就在不远处偷偷的看她，大狗没有过来要金烛台，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