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以来没什么新鲜事”。2016年4月从法国宪法委员会主席职位退下的德布雷,在出版的著作《那些我曾无法言说的过往》细细揭露了一些法国政坛风云人物的“黑历史”。读者在一页页平静的记述中,仿佛能窥见硝烟四起的过往。
让-路易·德布雷(Jean-Louis Debré)曾担任法国内政部长,家世显赫:其父米歇尔·德布雷(Michel Debré)是法国第五共和国首任总理;爷爷罗伯特·德布雷(Robert Debré)是法国当代儿科的奠基者之一。
上一次德布雷受到公众关注,还是因为帮助路边流浪汉胡格尔出了本“自传”:在胡格尔眼中,德布雷是个“非常仁慈的人。”一次,他因和德布雷打交道遭外人白眼,德布雷便鼓励他出书讲述流浪经历,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好好看看。”
在两年半的时间里,德布雷请胡格尔到咖啡馆、办公室里,亲自帮他记述。经过德布雷反复删改、重述的努力后,此书得以定稿、出版,并登上法国《快报》杂志的畅销书排行榜。
脱离这个“无节操”的政界!
在骄傲的德布雷眼中,如今的政客不过是些“没有一丁点文化素养”的小喽啰:“卸任后的我感到很幸福。和从前比,如今的政界人士可大不一样了。我见识了太多闻所未闻的事”。
德布雷显然对过去的岁月有所眷恋,这也使得他对现状十分不满:“二战后,政界人物多参与过戴高乐将军领导的抵抗运动。他们的子孙心中始终牢记,法国代表着什么、什么才是法国文化……可现在,什么左派、右派,全混为一谈。再没人敢于拥有、坚持心中的理念……数不清的跳梁小丑在得到权力后,就开始无法无天。滥用权力、挪用公款简直成了常态。”
前总统萨科齐:“无法无天”、“道德欺诈”
法国前总统萨科齐“当之无愧”地成为书中被“黑”的主要对象。前处提到“无法无天”之流,显然萨科齐是其中的代表。德布雷充分结合轶事、事实,不遗余力地说服人们相信,恐吓与人身攻击是萨科齐的惯用伎俩。在德布雷眼中,“道德欺诈”范本萨科齐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在于他不知底线为何物,更别提国家意识。
两人间早就结下了梁子。2008年,萨科齐政府推出针对危险囚犯的保安留置法,但该法案在送交宪法委员会审核时遭挫败。强硬的总统希望这条法律能“绕过”宪法委员会“立刻施行“。不少法律界人士愤而指责“严重失控”萨科奇企图损害“法制国家”。
不仅如此,萨科齐更私下致电身为宪法委员会主席的德布雷,要求后者“无论如何”都得让该法案顺利通过:“我下定了决心。这个法案必须通过。你别想动它。”德布雷在书中写道,当他给出“委员会将履行它的职责”的标准答复时,萨科齐恶狠狠地威胁道,如果委员会坚持反对,他一定会“使其付出代价”。委员会最后做出的决定也很巧妙地避开了正面交锋,使通过的法规近乎无效。
当然,这场胜利并不是全无后果:2009年圣诞节前后,总统府特意咨询了法学专家,意图了解如何罢免宪法委员会主席,并使其无法连任。
不过,“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显然才是普适法则:2013年,萨科齐在即将卸任之际,向德布雷许诺,如若再任,将保证其不失宪法委员会主席之职。当然,如果接受了这个条件,宪法委员会就得“慎重”处理萨科齐总统选举支出严重超额的问题。德布雷继续挖苦道,萨科齐为权不择手段:“这是典型的萨科齐风格!在他眼中,宪法无足轻重!”
前总统德斯坦--总是被“调戏”
德布雷也没有忘记损一损前总统德斯坦,讽刺他在卸任后始终放不下往日光环:“他就像是退位的国王,想要扮演早已不属于他的角色”。
在回顾他与时任总理的希拉克谈话时,德布雷还调侃了前总统德斯坦试图加入辛辛那提社的往事:
“——当我[希拉克]还是总理时,德斯坦非常希望我能动员一切力量助他加入辛辛那提社(追随拉法叶特将军、支持美国独立战争成员的后代所组织的社团)。他已经被直截了当地拒绝过一次。然后,我也被毫不留情地拒了。
——他就这么想入团?
——这是典型的德斯坦作风!他想借此与高官后代攀亲!
——你告诉他这不可能了吗?
——说了。他伤心得不能自已。你想想啊,他可是法国总统啊…“
不仅如此,据德布雷回忆,“八卦”的前总统希拉克还当众“调戏”过德斯坦:
“一次,希拉克嘴角带着坏笑进入办公室。我感到有些不妙,他开始问我:
——你听说了德斯坦的绯闻吗?
——啊?
——他和戴安娜王妃是情人关系!
——我完全没概念。
——我特想当面问问他…“
当然,根据德布雷自己的说法,他立刻义正言辞、焦虑地阻止希拉克多说闲话:“绝对不行”,“我会阻止您问的,您不能这么做。请答应我您什么也不会提”… 看他这么坚决,希拉克只好让步。
不过,希拉克可不会就此乖乖放弃。开会时,他用邻座完全可以听见的音量,再次询问德布雷:“你觉得他俩睡了吗?”等德布雷反应过来,希拉克重又一本正经地做出寡淡的表情,但嘴边始终带着同样的坏笑。而德斯坦呢,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令人羞耻的部长“公举”
萨科齐的司法部长、绰号“女萨科齐”的达蒂是个任性的主儿。2008年的多哈国际论坛上,达蒂的跋扈行为,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举”:深夜11点要找理发师,把大使当男仆使唤,甚至在官方午宴上迟到…德布雷为她“感到羞耻”,主动向主办方提出即刻开始,不必等待这位姗姗来迟的“大牌”。
德布雷谈于贝:于贝谁也不欠
2012年,当德布雷与希拉克其他亲信为其庆祝80大寿时,久未来访的于贝也出现在希拉克身边,让后者欣喜不已。于贝告诉德布雷,“我不常来见他,是因为亲眼目睹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让我心中十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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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于贝年少得志,却在风头正劲之时,沦为“替罪羊”,仕途一落千丈:希拉克上台后,法国司法机构陆续揭露几起巴黎市政府贪腐案。最终,希拉克因享受总统司法豁免权而免遭起诉。作为心腹、助手的于贝罪名成立,失去十年竞选资格。
2016年初,德布雷与呼声很高的总统候选人于贝共进午餐。谈及总统选举,于贝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没什么可损失的”。
早在于贝发表参选言论时,希拉克很快公开表示:
“我一直知道阿兰·于贝会为他个人和法国的命运赴约。很少有事情能令我这么快乐。我为我自己,为他,尤其为我们的国家感到高兴。如果我还有力气,我早就在他的竞选总部预定一个助理位子了。”
不过,希拉克夫人贝尔纳黛特在这点与他产生了分歧,她在电视节目上毫不迟疑地表达了对于贝的不满:“于贝怎么能和萨科齐相提并论呢?他太冷酷了,既不微笑示人,握手时也从不看对方的眼睛”。
不少民众表示,再也不想看到前总统萨科齐和奥朗德的脸,而“新老交接“的任务,的确很可能交由于贝承担。后者向德布雷透露,如若当选,并不会寻求连任。话虽至此,于贝也不忘请德布雷给予支持。而德布雷自称当时照旧一板一眼地回答:“我的职责不允许我有任何政治立场”。
德布雷在于贝与萨科齐两人争当右派总统候选人之时出书“黑萨捧于”,恐怕单单用“写作愿望”来解释,毕竟有点牵强——他在上述两人之间是否“中立”,他书中的相关评价应是一览无余地表达了作者的态度。
话说回来,此次书中“内幕”多少有些令笔者有些失望:且不说多谈论的是时效已过的往事,德布雷所披露的内容仅仅是进一步佐证那些业已被反复曝光、坐实的“罪名”。因此,并无太多令人咋舌、意外的“猛料”。此外,德布雷对亲近的希拉克、于贝“手下留情”,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此书可以看做一个功成身退者对往昔政坛的追忆,以及他对世风日下政界的反感。德布雷在新书采访时,数次提起“从前”:
“小时候,每当度假时,身为部长的父亲会乘坐政府专机直抵目的地。而作为家属的我们却必须坐火车前往度假地。每次我在火车里,抬头看见一架飞机飞过,都会说:‘快看呀,爸爸在那!’我是这样长大的”。
至于德布雷的批判与“牢骚”能不能唤醒沉睡中无人理睬的价值观,则不是一本书需要忧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