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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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

安琪的题引·林育辉浅读《雪地之狐》

          [经常有人向我请教如何才能写好诗歌,我一般会先问,你是把诗歌当业务锻炼还是体育比赛,也就是,同样是跑步,你是用来锻炼身体还是参加奥运会?若是前者,则无所谓怎么写才好,锻炼身体的跑嘛,随便。若是后者,则有技术技巧、战略战术的探讨。

        在我看来,诗歌首先是语言的艺术,想成为真正的诗人,得先经过语言训练。就像专业运动员得经过高强度的身体训练,道理相同。

        LK无疑是专业诗人水准的,大家可以从对他诗歌的阅读领略语言的魔力。【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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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之狐》

LK/

我必须诉说假寐时的幻境

在雪地上,跑过一头银灰色的狐狸

我诉说在太阳的光圈中

在树木逐渐拉长而浓密的阴影里头

那只狐狸寂然无声地在白雪上独行

我看见它没有多少与众不同的地方

它的眼睛或耳朵,或迈出的步伐

它像一头饱食的畜牲,只爱鲜活的肉块

在太阳底下我看见我张大的手掌变得透明

血的气味渐渐弥漫,躯壳空泛

在风中当我摇晃的时候发出骇人的闷响

树叶一落地,就被雪轻快地吞食

然而狐狸显得毫无兴致

它的举动也不是要接近一个明确的目的

甚至也不是悠闲,也不是满腹愁思

雪地上的风景有着更辽阔的涵义

雪地上短暂地开放的花丛

白日的星光,风的有时密集有时稀疏的呼号

借助岩石被草草堆塑成的人类的轮廓

这一些,都失却体味泥土之味的快感

那么我自然而然知道

你祈盼最后的时刻要辉煌夺目

如彗星划出的巨亮的轨道

你的理念也是如此圣洁而快速

但是我已不得窥见你的肉体

一只狐狸吗?它袒露隐秘的部位

它在松软的白绸上摩擦以致

心若火焚,它的鸣嗥以致惊魂动魄

我考虑过生命之终:有酒,有鲜花

不是穷愁潦倒,暴尸于荒野

负罪之感可以依赖诗句的圆熟

像一枚奇果让我在睡后释放干净

不过,你该如何去接受那只狐狸

你已不能知,雪地是否是一个自圈的暂时居所

还有你的忧郁,你的性欲及其他

它们到底真实到了什么程度

我必须诉说我所见的更远的山

冷漠的石洞和萧瑟的原林

我听到的钟乐,和异常洁净的

拾阶而上的声音;石碑里的鬼歌

它们在你使劲地腐食自己的身体

让自己如烂肉,并自食不烦

已提醒我必须求救,另觅新地

但我要说,神是否可靠……  血还在诱惑

太阳使空气更加活泼

各种元素,呈现最佳的状态自由地冲撞

我必须去发现还有其余的狐狸

成群结伙,在雪地上哀叫与妖嚎

在雪地上,凡是植物

都有黑森森的眼

从眼中散发的狐臭待夜来到

我就会有悬空之感,体内的响声就愈发枯燥

可是我值得去

一只狐狸在视野之外独行的情景

我值得去想像它的无数同类

迎面而来时那嚣张又颓靡的神色

雪只会越积越厚

用爪子去接触地面

去接触自己的心脏。那质朴的气味

已是遥远的感觉,孤立无援

【选自LK的《半部》】

(林育辉评):

        一首诗通过有机构造的肢体来展示它的生命的气息,或揭示灵魂律动的密码。LK 的这首看似一场情景交错的镜头画面的忽闪,而其不经意的抒情背后隐约透露着怎样的梦幻之旅呢?

        上帝在创造世界时,先是缔造了光,然后才有苍天、大地、昼夜及季节之分。当然上帝不会忘却制造地球上的生灵,却有意安排在人类诞生之前出现了野兽。

        雪狐,这个灵性的动物,自然也就成为上帝的宠儿。那么,作者究竟要赋予这个在冰冷冬天雪地里有着优美曲线,踩着流畅舞步却固有腐食秉性的的灵性生灵什么样的命运与结局呢?

      ‘’那只狐狸寂然无声地在白雪上独行 ”,作者如此清冷的描述,让我们清楚的体察到雪狐的存在是孤独的甚至凄清的,与所有动物界的生灵一样,它是注定要独自与整个自然界表演搏杀的技能。作者接着写道:“它像一头饱食的畜生,只喜爱鲜活的肉块 ”,这又鲜明道出了雪狐本质中冷血的一面。

        聪明的读者不难发现,作者在这里拓展了无限的思路及神性的思考。他仿佛忒拜城的先知忒瑞西阿斯在预言道:“在太阳底下我看见我张大的手掌变得透明/血的气味渐渐弥漫/躯壳空泛/在风中当我摇晃的时候发出骇人的闷响/ 树叶一落地/就被雪轻快地吞食 ”。用“太阳底下”隐喻出一个昏暗而残忍的世道,用白茫茫的雪来吞噬无数生命的树枝,没有血性的灭杀,这是天意还是自然的进化的另一个生命的开始?作者借形而下的哲学理念告诉我们:我们无法改变自然,是自然一直主宰着这个世界。

        而这似乎也毫无意义,因为当我们去讨论一个无法改变的生存法则时,任何争论甚至新奇的观点都显得无足轻重。正如作者这样的揶揄“然而狐狸显得毫无兴致 ”。因为作者是站在另一个高度去看待芸芸众生的奥妙与变幻,因为“雪地上的风景有着更辽阔的涵义 ”。这个涵义是什么呢?我们不得而知,却有待读者自己去挖掘,这种留白的意义不仅仅是作者寄予读者二次创作的高明技巧与真实动机。

        如果说晚年的里尔克在《杜伊诺哀歌》里展示了动态的灵魂风景的语言映象,那么保罗·策兰更多在“梦幻的沙盘上”攫取了现实意识的维度,而且能够熟练地掌握了超现实主义从潜意识中提炼出惊人准确的梦幻意象。无独有偶,LK 以开放的镜头大胆获取了雪地上一系列赤裸裸生命的符号,作者再次形象地隐喻了自己短暂的人生伴随的昙花一现的悲伤与苦痛背后所期盼的“辉煌夺目”,正如“彗星划出的巨亮的轨道”,作者心中怀着圣洁的、执着的理念与不容抹杀的坚强的意志,但这一切崇高理想又如瞬间玫瑰昙花一现,这是信仰的缺陷抑或精神的幻灭吗?

        诗人的记忆如幽灵般闯入我们生命的每个踪迹,他用伤害语言的在场言说方式,矗立生命的最高点来预示命运的磨盘,在生命的终点让你回味曾经有过的鲜花与美酒,甚至可以用文字的忏悔形式来救赎罪恶的人生。LK 还不忘继续这样的自我调侃:“不过/你该如何去接受那只狐狸/你已不能知/雪地是否是一个自圈的暂时居所/ 还有你的忧郁/你的性欲及其他/它们到底真实到了什么程度 ”,该何去何从,生命还有出口吗?可怜的雪地是否是生命的归宿?这一切是否都还真实?而作为走出自身的唯一方式,是否性爱是令我们暂时脱离兽界的拯救手段呢?

        作者从心理现实角度说出了最真实、最无奈也最响亮的声音:“石碑里的鬼歌/它们在你使劲地腐食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如烂肉”,在这里作者坦言了生命过程行尸走肉的真实写照,需要我们自我拯救。他接着说“但我要说/神是否可靠…… ”,这仿佛又在暗示我们神的——神在创造人类的起初因感到寿命太长(几乎可以与天神同步),终于后悔而缩短了人类的命数,人类就这样无端端成了被神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可怜虫。

        雪狐何尝不是如此呢?“在雪地上哀叹与妖嚎 ”,无论是“嚣张”或“颓靡”的神色都难以改变最终消亡的命运,都难以抵抗动物链所循环的消亡后重生的游戏规则。其实作者何尝不是借雪狐短暂辉煌的人生来悲叹自己的命运,来揭示动物与人类在血性冷酷本质上的等同与宿命观念。在诗的结尾作者哀叹道:“那质朴的气味 /已是遥远的感觉/孤立无援 ”,我们更多看到的是人类的渺小与孤单。

        LK 在这首《雪地之狐》中打破传统简单叙事的方式,而在制造一个幽灵形象的充实画面里注入了活生生的突兀意象及冰冷的抒情格调。他的简洁、张弛有度、娓娓道来的故事情节与生动画面、高潮叠加的叙事技巧以及惊骇的想象力让你陷入一潭泥沼,使你无法自拔,也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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