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三)

终于到了“家”,这是我的家,我却第一次见到。这是一个筒子楼里的两间房,有一间还是洗漱间改造的。洗漱间原本一直在用,后来因房屋改造或是住房紧张,把洗漱用的水笼头移到楼外面,洗漱间隔成了两间小房。一间分给了隔壁的邻居家,他们也有四口人,只有一间房,另一间分给了我们。

在我们来之前,父亲软磨硬靠找领导,总算拿到了这间房的钥匙。父亲最怕求人,他脸皮薄,能自己做的事尽量不麻烦别人。这次可能怕我和母亲居无定所,应该使出了浑身解数。

我们放下行礼,已经到中午。哥哥在学校吃。父亲从一个抽屉拿了几张小票,拿了两个搪瓷缸子,一会就端来两满碗的饭和菜。

家不远处有一个职工食堂,每天早中晚三餐供应。到A城市才觉得生活的便利。在东北,任何事情都需要自己动手,哪怕去买点东西,也要走好远的路。这是一个工厂大院,家属区离工厂不远,生活所需一应俱全。

学校、医院、食堂、小卖部、甚至是开水房,到了夏天还有冰糕供应。从出生到走到生命的尽头,似乎在这里可以完整地过完一生。

等认识了路,我最愿意去打饭,我嘴乖,叫人家叔叔阿姨,总会多给我一点。买面食不光需要饭票,还要有粮票,分成粗粮和细粮。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米饭被划分到粗粮之列。在印象中粗粮是玉米面窝头什么的,难以下咽,但米饭不,吃起来可口,还软糯香甜。所以,都愿意买米饭,米饭也最抢手。每天要早去排队,就算早排队也可能买不上。有时去晚了,看到买到米饭的,眼睛一直盯着人家的饭盒,想那米饭会飞到我的饭盒里似的。

家不远还有一个开水房,有专人在那里烧开水,12小时开水供应。前面有开水笼头,一墙之隔的,是一个很大的锅炉。那个锅炉是烧煤的,锅炉房一进门两侧是挺高的煤堆,淋淋洒酒的,走出锅炉房好远,还有黑色的印迹。那个烧煤的老头,每天都在头上绑一个白头巾——其实白色是影影绰绰看到的,黑色布满了头巾,在一些黑色没有遍及的空档里,看到了白色——如果那还算是白色的话。锅炉在炉子的下端开了一个口,炉盖面向门口,每次老头都是用铁锨打开炉盖,里面是烧得通红的碳火,火苗蹭蹭往上窜。老头用铁锨盛了煤送入到锅炉的口中,火苗被暂时压了下去。老头又用铁锨关上炉盖,拿起旁边的白色搪瓷缸子,坐到门口的矮凳上喝茶去了。这时他会点上一支烟,烟雾腾起,他狠吸一口,又吐出一些烟圈来。

我坐在楼门口,哪也不敢去,每天与我对坐的,就是那个烧锅炉的老头。

坐在小凳上,无聊透顶时,就用手在地上画画。等画到手指发黑,就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了。

我拿了缸子和饭票早早地去食堂排队,买回饭,等父母回来吃。

你也许奇怪,我为什么不去上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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