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脖

春天的雨季特别长，这是属于春寒凌冽里围脖的故事。

01  围 脖

80年代也就是大中华刚从饥荒的噩梦里走出来的那段时间，大波大波的入城人员折返于家乡与城市，像一群等待季节供养的候鸟。

候鸟里面有一个叫汀的女子，当时全城涌起了一股织毛衣的风潮，当时候最浪漫的事情就是给爱人围上一条亲手织的围巾。

没有人见过汀的爱人，但她一直带着一个四岁的女娃----灿。与其他人动机不太一样的是，汀织围巾的时候用上了最持久的母爱，数年之后，汀的围巾随着女娃的懵懂一路随行至青春。

女孩的青春里，总需要完成一场英雄的崇拜，灿的青春里就出现了一个英雄的化身庆。

庆放荡不羁，最喜与常规作对，他留着长长的头发，白衬衫最上面总要开三个扣，他卷着书，坐在灿的后面。初识的时候，灿弯下身子去捡笔，庆瞟了一眼灿低低的领子说，米色的。然后留下错愕的灿满脸潮红，他倒只管自顾自的扭头看向了窗外的风景。

庆相比班上的男生更为成熟，这种超于现实的成熟感加上桀骜感成功引起了灿的注意，无疑，庆就是催生情窦的那颗种子。

02  偷 看

那是QQ正悄悄占据生活的年代，公告栏上半夜翻墙上网的名单里总有庆，庆的违纪与他的外表一样扎眼，哪都能看到。

灿想去他的世界一探究竟，于是奋力往网络里跳。庆的个人空间上了锁，问题是：我最讨厌的人是谁？灿记得有一次看到庆胃痛难受，就给他买了胃药，结果被庆丢到垃圾桶里，说，你真的跟我妈一样讨厌。然后灿填了他妈妈的名字，居然进去了。

灿手心冒汗，仿佛一个正在作案的小偷。

03  高 考

这段时间要高考了，学校把家长都叫过去开高考动员大会，灿寻常考试，在那之后，汀的妈妈总是神色匆匆，大概是灿成绩下跌太快。

庆因为违纪太多，被学校退学，据说是怕影响升学率。

灿有一天刚出校门，就被一个一个中年男子拦下，灿认得他，他是庆的父亲，她在庆的空间里见过这个人与妈妈的合照。

他说，请你转告你的母亲，我的儿子是无辜的，让她就此罢手。

原来汀发现了女儿动了情爱的心思，跟校长诬告庆诱导灿走入歧途，害灿从年纪前三落到了一百之后，学校尤其看重升学率，对拖后腿的打击尤其严重，根本未经查实便勒令庆退了学。

04  阿  婆

高考结束之后，灿便去了乡下阿婆家。阿婆尤其疼爱孙女，每次看到她都会拉起她的手长吁短叹。

阿婆，为什么家里没有一张我爸爸的照片，我爸爸是真死了吗，为什么追求妈妈的人那么多，她一个也不答应？灿这次去乡下，就是为了解开自己的疑惑。

死与活都只是一种说辞，这个人没有在你生命里存在过，那活也等于死。你妈妈以为守着自己，才有不放过别人的决心，其实只是不放过自己。人这一生的光景说长也短，妄图抱着一种姿态过一生，自然过不好。灿，年轻可以勇敢去追，老了也要努力去追，不能让幼时的挫折影响了一辈子的好光景。

阿婆不再说话，摇着扇子，一脸安详。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灿与庆双双被同一所大学录取，像是彼此之间的约定似的。这个冬天，灿织了一条围巾送给庆，这个圣诞节，一双人笑得尤其灿烂。这便是属于青春最好的时光。

05 庆的日记

2003年5月12日----谁的孩子：

爸爸刚刚跟同事通完电话，妈妈就开始追问了，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跟她可以有说有笑，跟我就不行。

爸爸没有理妈妈，然后妈妈就开始闹了，这样的场景已经上演了无数次，我突然觉得妈妈好可怜，我回到房间里打算避开这一幕。

“就因为他不是你亲生的？我告诉你，当初若不是你家攀上了我，你能顺风顺水这么多年？”

这句话直接穿过门缝钻进了我的耳朵，我的头嗡嗡作响，伴随着门外碗筷摔裂的声音一阵又一阵。

2003年12月6日----爸爸的女人：

爸爸不会知道我套开了他的密码箱，我只是突然开始对自己的身世好奇。

有某个瞬间，我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来到这世上。我爸爸从来都是表情严肃，我每次看着他，似乎看着一块千年石块，没有太多的表情，我以为我的爸爸生下来便是严肃的人。

但是当我打开保险箱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我的爸爸跟一个陌生女人的照片里面，表情温暖得可以化掉一座冰山。

原来并不是他生来严肃，只是他将所有的温暖都给了这个锁在密码箱中的女人。

她是谁？我从未如此讨厌一个陌生人。

2004年4月17日----愚蠢的女人：

这个新转来的女孩坐在我前面，她叫灿。大概是她生下来的时候，让身边的人感觉很灿烂很温暖。她身上是不是有融化的魔力，感觉很亲切，一种和我自己很相近的气息。我正想着，她回头冲我笑了。然后我开始紧张，我不能让她发现我的失态，她弯腰捡笔的时候，我看到她内衣的带子露了出来，本意是想提醒她，到嘴里就成了，米色的。引得她花容失色。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