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二十，张思达正局促不安地坐在TM总部顶层的会议室，助理陈玥就坐在张思达的旁边，忙碌地整理着电脑里刚刚输入的信息。而隔着红木长桌，Jeremy斜坐在张思达的对面。此时他双眼微闭，面露不悦。站在他身后的助理正滔滔不绝地发泄着：
“张总，恕我直言，我跟了Jeremy这么多年，别说在TM了，就算是二级供应商的圈子里，我也没见过像你这样一问三不知的公司高层。我再重复一遍，“候鸟计划”截止到今天已经启动了两周了，你们的设备供应竟然连起码的方案都没有，而你刚才是怎么说的？ 你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
张思达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想说点什么，却又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张思达欲言又止，恍若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刚到胡英州手下的那段岁月。“唉，这人不行，到哪也是受气啊！”张思达心中暗暗叫苦。看着张思达面容纠结的样子，陈玥以为领导要发作了，赶忙在桌子底下拽了拽张思达的衣角，眼神示意要忍耐。张思达会意，唯有苦笑应对。
“好了，Kevin你这么说话有点没大没小了。”可能是觉得解气了，Jeremy终于开了口，让助理暂时停止了狂风暴雨。Kevin也就像事先演练过一样，立刻收了声。
“不过，张总！你做的确实不好。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也不管你有什么困难，总之，下周一，我要看到你的设备！否则的话，珂帕斯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说罢，Jeremy带着助理，一前一后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了忙碌的陈玥和一脸懵的张思达。
“怎么办？”张思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这件事的逻辑关系，在供求关系中，TM是珂帕斯的供应商，而Jeremy需求的设备正是与TM框架合同中的一级物料。珂帕斯会将设备投入到德鲁西的矿山上，而所得利润正是下个季度，珂帕斯承诺给TM的首期注资。所以，如果因为设备的原因延误了后续的操作，自己就是罪魁祸首，无论是对于整个集团，客户还是TM。好一个下马威呀！张思达擦了擦汗，站起身来，踱了两步又坐了回去………
“张总，我刚刚给涉及Jeremy案子的部门负责人都发送了邮件，估计十分钟以后，相关的文档记录就会被陆续传过来。您先稍等片刻，一会儿等咱们搜集齐资料就能搞清问题的症结所在了！到时候再想办法不迟。”陈玥一阵忙碌后，轻轻地合上了笔记本，转头对张思达说道。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张思达不停地称赞着陈玥，心想，“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没想到遇事竟能如此冷静，不愧是五百强白领啊，相比之下，自己就显得………哎！”张思达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心里一思量就觉得不是个滋味。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那些长得比你好看的人，往往还都比你有钱，同时还比你更有文化，但当你仔细去了解的时候，你才发现原来人家体育也比你好，身材也更棒，连吃鸡都比你高了一个段位……
“张总，事情搞清了”，正在张思达天马行空的时候，陈玥已经理清了事件的脉络。
“这套设备是珂帕斯定制版的，从物料记录来看，我们一共生产过7个批次。第一批的交付时间就在TM成立不久的1915年，自那之后，几乎每隔十五年就会有一批新机投入生产。从验收记录上看，几乎每一批设备都会接受不同程度地升级改造，而这样的改造都是由珂帕斯直接负责的，直到2005年也就是最近的一批设备交货之后，设计的工作才被移交给TM，而接手人就是Rajat。根据历史交货的规律来看，下一批的投产应该在2020年，所以截止到今天，Rajat也没有来得及完成新一轮设备的改造工作。”
“所以就是说，设备的图纸不完备，没有启动的条件了？”张思达紧攥双拳问道。
“不是的，依照图纸的管理规定，在新图没有下发到系统之前，老版图纸是自动默认为最有效图纸的。”陈玥直接打消了张思达的侥幸。
“那合同呢？合同有吗？”张思达继续追问。
“有的，合同的情况是这样的，刚刚档案部的同事给了我一份合同的扫描件副本。说实话，我也是拿到副本后才知道，这种设备的合同是唯一一类不允许被放到系统里面的文档。也就是说，从第一批设备的订购开始，它的合同就是一直是纸质的形式。”
“有签盖吗？”
“有盖章，但是没有签字，落款日期是2019年1月21日，恩……日期是机打的。”
“那这个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了，今天可是我第一天上班。”张思达如释重负般的出了一口长气。
“张总，我很抱歉，但事实可能并非如此，您的入职日期是2019年1月11日，也就是说从一个月以前您就已经履职了。”
“但是，我又没来公司。”
“您的前任Mike是2019年1月25日办理完离职手续的，而在离开前的那一周，他给您登记的都是满时出勤。”
“所以呢？”
“所以，针对这件事情，在法律的层面上讲，您负全责！”
“该死的美国佬！”张思达咬着牙，心里反复咒骂着。
“那工期呢？这个东西，如果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工，什么时候能完成？”
陈玥打开笔记本，仔细的研究了一番，：“现在我们的仓库里，有大概60%的物料，如果供应商手上有另外40%的半成品备料的话，在理想的条件下，算上入口，调试，组装，验收的时间………最快2月底做完。”
“不行啊，2月底我们就晚了，Jeremy只给了我们一周的时间。他知道下周一TM会召开供应商大会，届时美国高层都会过来，正好赶上我们不能如期交货。”
张思达隐隐地感觉自己在TM的日子可能要不长了。但是，没有了这层关系，斯隆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
张思达思来想去，怎么也是死路一条。
“张总，您先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陈玥正色道。
“尽力了就好！”张思达苦笑着说，心想，就这么个小姑娘，能帮什么忙啊。不过能有这种想法已经是不错了，毕竟现在自己在TM可以说是众矢之的，尤其是经过下午Jeremy这么一闹，一般人估计都要敬而远之了。想当年，张思达还在万恒科技，在胡英州手下作屌丝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就是精英阶层了。那时的陈玥毫不夸张地说就是支持张思达在万恒活下去的动力。如今，在这举目无亲的TM自己竟也要依靠这个姑娘。
“斯隆！你快出来！我坚持不住了！”张思达记不清这是今天下午第几次呼唤斯隆了。然而不同以往的事，这次竟然收到了回音。
“思达兄，稍安勿躁，你不就是发愁那批设备嘛。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不是有句古话嘛，叫什么来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自然什么直，绝对值也不好使了，你没看见下午那阵势吗？我马上就要卷铺盖走人了。你说你当初是怎么把我安排进来了，能不能再想个办法，先度过这关？还有那个魔塔你给弄哪去了？关键时刻一个也靠不住。”
“你是不想在陈玥面前丢脸吧？”斯隆不管张思达有多么着急，该调侃的一条也不落下。
“都什么时候了……”
“思达兄，你记住一句话，按照这句话行事，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什么话？”
“我要休养，没事别搭理我！”说完斯隆竟然就这么闪退了。
“不是，我……”张思达恨得牙根直痒痒。
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张思达有生一来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无助。
“叮！”张思达手机上微信通知栏显示有一条新消息，打开消息一看，竟是胡英州发来的：
“思达，好久不见，我现人在上海，知兄弟有难，特来相助。不如今晚江边一叙，如何？”
“思达兄，答应他！”斯隆在脑海里笃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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