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达摩
图/网络
“快点去睡觉啦！”
只要一听到这句话，心里就变得焦虑不安，我坐在录音机前，收听着新城娱乐台的节目，听着这期最新一首流行歌“交换温柔”，尝试把它录在我一张杂锦了“我最喜爱的”港台流行歌的卡带上。
我最厌烦听到老妈的声音，因为她声如洪钟，高亢地足以震裂我房间上的墙，还将余震波及到我的卡带内。于是每每回味我的每一张卡带，都会有好几首歌娓娓道来的开端，和深情款款地结尾中迎来她的几声大吼：
“你这个死小孩，到现在都不睡！”
“你明天一定会迟到！”
“吃饭啦！死小孩”
我所有陶醉，在这些漫骂声中此起彼伏。
我青春想象，也在这些叫嚣中被迫长大。
我在老妈交响乐的BGM下听着流行曲，自以为是地走在潮流的尖端，愤世嫉俗。
而港台流行文化在一水之隔间，也呼应着80后，甚至90后们的整个童年。
如果要说成长当中，最美好的时期，一定是我守候电台收音机的那些年代。
那有很多我对变大人的打算，对未来的想法，也有我难过的年少和不起眼的小愿望。
拥有一台收音机并且有录制的功能是我当时最渴望的礼物，可惜我一直都没有得到过。
但房间里那台比我还早到的收音机，经我不断地钻研，变成我给自己送过最好的礼物，也是独处的大段空间里给过我最有安全感的小伙伴。
好朋友小芬芬的家里有一台功能齐全，崭新的收音机，她能收听到所有的香港电台节目，好说逮说跟她借了几次，高兴得让我不吃不休，在小房间里疯狂地刻录卡带。
暑假期间，晚上11点播的“新香蕉俱乐部”是我当时一定会收听的节目，听三个幽默风趣的中年老男人尖锐的点评各种听众提出的生活难题和世间百态，对十几岁来说的我，统统都是新鲜事。
经常，我就在风语人声中时而难过，时而开心地睡去了。
第二天下午3、4点起床后，老爸盯着我，目无表情地说，
“起来啦？继续去睡啊！不用吃了，过几个小时又可以开始睡了~”
切。
记得青春组合TWINS出来的那一会，整个香港电台都不断循环着“女校男生”这首歌，我们所有人都迷上了这两个可爱的女生，某种程度上觉得她们是心里的梦被实现了，却距离遥远地不知如何才能成为她们。
点击试听 七友-梁汉文
而当所有人都喜欢听陈奕迅时，我却独爱“七友”的梁汉文，他还有一首歌叫“太太！太太！”，年纪小小的我，当时觉得世界上怎么能有人写出这么好听的歌？
点击试听 太太！太太！
十四岁世界已经想作怪
我十五岁半渴望有大人牌
十八岁到了真情想
够二十五岁那晚要你做我的太太
思想心态我系有坏
任这世界控告我过火出界
道理控诉我变态邪门反派
任你判我话我脑袋太歪
我思想态确实有点坏
就算你也当我是个坏男孩
就算你会当我变态奇型古怪
让我向你伟大嗌我的太太
十四岁碰上你我呼吸变快
我十五岁看见你挽着个大男孩
十八岁远远望你迷人姿态
决定廿五岁到对住你嗌 我的太太
我思想心态确实有点坏
就算这世界控告我过火出界
任你说我变态邪门反派
任你判我话我 脑袋太歪
思想心态我是有点坏
从没去计较你有五十个大男孩
期待有勇气对你说我的心态
对着你说句 我的太太
大量港台歌让我在无意识间学了很多那种咬字很重的港式发声方法，某一段时间内，我误以为自己歌唱得特别好听。
也许这就是大人们讲的所谓的优点了吧？
嗯……目前为止还没听过比我好听的，应该就是这样了。
然后，我和小芬芬一起参加了社区里的歌唱比赛，小芬芬笃定地站在舞台中央唱了一首 “真的爱你”，我穿了不知道是什么鬼的T恤，一动不动地唱完了整首 “星语星愿”。
同一个社区里，同年纪的一位女生，精心地打扮了一番，然后在手舞足蹈间，表情甜美地演唱了一首范晓萱的 “你的甜蜜” ，收获了一堆响亮不断的掌声。
而我俩谁都没过。
那时，我的记忆是窗子外面的蓝天，翡翠台里的日本动画，还有暑假里那些录了不知道几遍的音乐卡带，但我对香港的市井和霓虹是成年后才真正了解的。
懂得更多后我才发现，它并不是从老电影，从TVB，从港式情歌里能看见的一座城市。
其实港台音乐一直没怎么变过，一直在小调间游走，追求朗朗上口，为什么他们一直喜欢玩这种情爱基调？当你开始接触了从音乐的复杂性和影响力都更不一样的独立摇滚、或爵士等等。与在媒体上人尽皆知的收音机主流歌手相比，你开始改变了，那些把少男少女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伎俩被我们看得一清二楚，我们不再盲目追寻，我们的人生多了比不切实际的想像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成长。
长大后，我努力把头发压扁，以掩盖我青春期曾杀马特过的真相。尽管这一直以来也许是不被大众所接受的文化，甚至不被当作文化。
但杀马特，是我们当时的疼痛。
而疼痛，是跟这个世界相处的通道。
我后来想想，流行歌曲一直有市场，是因为总有人会喜欢沉浸在它的人设里。 如果你选了最容易的，就会获得粗糙的生活，这是等式的两端，这就是平衡，这跟好坏是无关的。
再听到“交换温柔”、“七友”，青春小鸟虽然一样不回来了，但我们其实都没有被辜负，因为好的，不好的，都知道了，心里反而很惦记。
如今的港台音乐已经不再吸引我，我已经很少很少听电台节目了。
本港台黑屏了。
TVB也从小时候的无线不间断收看，到现在新闻看到一半就会出现：
“糖呢，就两茶匙，仲有啲橙皮添”
“电视节目有好多种，唔係每一种都啱小朋友自己收睇”
就如1997年后，回不去的港英。
只想站在高处大喊：还我十大劲歌金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