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奉行跟在少绾的身后一路都在劝她,“你看,你才从神族叛变回来没几年……”
见走在前面的红衣女子立刻回头飞来了一记刀眼,奉行立马改口,“我是说祖宗你才回归本族,再去神族的地盘不太好!”
“祖宗我又不是去找人打架,你瞎操什么心!”红衣女子倒是坦荡,从章尾山一路往北面走。虽然看起来悠闲,但脚下步子却不慢。
“庆姜大人一直看你不顺眼,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才站稳根基。万一叫他知道了你又去神族,再拿这个事情来挤兑你怎么办!”
“我不过去看看老同学,他凭什么挤兑我!”红衣女子想了想又道,“再说了,我一来一回路上至多两天,他现在在闭关,哪里管得着我失踪个一时半刻。”她复又转过身来,“倒是你!奉行,管好你自己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要说,祖宗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虽然奉行很想五体投地地恳请他家祖宗再考虑考虑,但仔细想了想,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在抵达若川河畔后,她将奉行留在了原地,独自一人朝谷内行去。
几日前,墨渊受伤且伤及仙元的消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犹记自己当场就拿着玄青剑从椅榻上跳了起来。幸好,那时奉行在一边。又幸好,奉行使出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魄力摁住了她。
“我说,祖宗!你都和那父神嫡子断干净了,还这么激动干嘛!”他突然又看起来有些忐忑,“你当真断干净了?”
当时,她瞪了他一眼,并未接话。
魔族的始祖神少绾,向来不是一个纠结的女子。可唯独对一个人的事情例外。
当年,她从这若川河畔离开时是坦坦荡荡的。说得更确切些,是如释重负。可今日再次回到这里,她却生出了些怯意来。
“阿渊,你可还愿意见我……”
轻盈地闪入军营,红色的衣角落在了战神帐外。还未立稳,便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肩膀。她刚想去摸腰间的玄青,另一只大手便早她一步制住了她。一片紫色映入眼角,少绾竟露出了爽朗的笑脸。
紫衣尊神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默默地离开了。
少绾跟着他进了军中的主帐。帐帘垂下后,东华顺手在门口布了层结界。
“你这石头向来谨慎,一点都没变!”少绾很是驾轻就熟地坐到椅榻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真是渴死祖宗我了,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连口水都没喝上!”
“怎么,离开神族久了,连个简单的化物术都不会了?”东华坐到她对面的榻上,支起头看着她。
“忙着赶路,没想到!”少绾想都没想就答了。
“你这么急着赶来,可是为了墨渊?”
还未入喉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弄湿了坐榻。红衣女子捂着胸口猛烈地咳着,一半是因为呛着了,另外一半则是因为尴尬。东华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嘴欠。她愤愤地想。
抬起袖子胡乱地往嘴上一抹,少绾换上了一脸的讪笑,
“当年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打招呼。特地回来看看,大家过得可都好?”
东华嗯了一声,润了口茶,“你倒总算想起来了!”
脸上的笑更不自然了,“当初走的时候没跟你正式打招呼是我的不对。”
“那你现在打吧。”东华微微正了正身子,脸上看不出喜怒,“打完你便可以走了!”
笑容在脸上彻底僵住了。她是来看墨渊的,还没见着,怎么就要被打发回去了!少绾在心里磨着牙。若是此时赶她走的另有其人,以她的脾气定是二话不说便要撩起袖子先打上一架。可眼下的这位,还就偏偏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用拳头去解决的。虽身为魔族的始祖神,念的书不多,在水沼泽的时候也没好好念,但以卵击石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怎么,又不想打了?”东华起身,“罢了,你也来过了,心意我也领了。回去吧!”
“诶!不是!”红衣女子急地从坐榻上跳了起来,下一句话却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少绾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二尴尬的场面。排在此前的,便是她与墨渊的那场对话。她低下了头,难得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些话,说出了口便再也收不回。既然已经决定,又何必重蹈覆辙。如若当真放不下,那便同他挑明。至于墨渊如何想,那是他的事。终究是你伤了他,解铃还须系铃人。”
说完这番话,东华自己都有些惊讶。如果当初他早点参悟这些道理,那他与凤九也不至如此了吧!回过神,他却对上了少绾更加惊讶的目光。
“祖宗我收回刚才的话!”
东华有些莫名,“哪一句?”
“说你没变那句!”少绾的表情好似见了鬼,“石头,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得如此有人情味儿?也太他娘吓人了!”
“看来,本君还是不要吓到始祖神的好!”话音未落,少绾已被他一只手擒住双腕动弹不得,“免得你魔族之人说本君失了风度礼法。”
“大哥!我错了还不行嘛!”向来不对除了东华以外的任何人服软的少绾,很识时务地服软了。
东华松开手,背于身后,“其实你若是想去看他倒也无妨。只不过他现在正处闭关,见到你难免要乱了心气。万一走火入魔,少绾你准备如何赔本君一个战神?”
“我又不是什么妖怪,他见我一面怎就能被吓得走火入魔……”红衣的始祖神低头轻声嘀咕着。
“罢了,你若想去就去吧。最多本君吃些亏,装一装把他埋了便是!”东华甩了甩衣袖,坐回长榻上。
“当真伤得这么重?”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雾气缓缓遮住了她漂亮的眸子。
东华遂幻了只铜盆扔给她。红衣女子不解地望向此时正支着头的天地共主,
“这是干什么?”
“凤凰眼泪可稀罕得很,本君正好无处寻。你使劲哭,装满这盆子才准停。”
“那祖宗我不得哭上好几天!”她破涕为笑,“你这石头,一点都不晓得怜香惜玉!以后哪个丫头嫁了你也是倒霉!”
东华一愣,回忆冷不丁地袭来。除了凡间托生皇帝的那两年,他的确连一句好听话都没与凤九说过。即便她已经哭得肝肠寸断,他留给她的,也只有那些冷冰冰的绝情话。
“石头,”少绾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他身边,“你是不是有相好了?那丫头是谁?好不好看?哪天让祖宗我见见?”
回过神来,紫衣尊神看着她,目光依旧清冷锐利,“你不如先把这盆子装满了。”
红衣女子非常生气地起身把铜盆扔回给榻上之人。
东华稳稳接住,挑眉看她,“你可知像你这样敢拿铜盆袭击本君的,即便轻罚,也要去普化天尊处挨几道雷。”
“那又怎样,祖宗我又不是你们神族的人!就算庆姜拿孤影把我削成片,也轮不到你们神仙拿雷来劈我!”
紫衣尊神长叹,“你既知你是魔族之人,可有觉得来我这神族的营地不妥?”
“合了半天,你还是要赶祖宗我走啊!”她叉着腰,干脆破罐子破摔,“不行,阿渊伤得重,我一定要陪着他!”说完也不等帐内的天地共主应允,便自顾自地往那心心念念的方向去。
……
若川河的水阴阴的,河面上不时泛着点点银光。红衣的始祖神回到河畔时,天色还未断黑。谷中的微风绝望地徘徊着,扰得暗淡的水光像梦境一般。
权且当是做了场恶梦吧。少绾抬手抹去了眼泪。
见着主子安然回来,奉行终于松了口气迎了上去,“祖宗,你见着了?”
“谁?”少绾有些恍惚。
奉行在心里非常谨慎地斟酌了一下用词,“那娘炮。”
她回过神眯着眼睛看他,“那军营里可都是些娘炮,你说的是哪一个?”
奉行缩了缩脖子,非常识相地闭上了嘴。心中暗忖,看来他家祖宗今晚过得委实不太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