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梶井基次郎,由紀夫君的前家庭教師。全國敢直呼由紀夫君名諱的人也就只有我和無賴派的青年而已吧。
全國幾乎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我都知道的,畢竟春雪也不是很大的一個國家。知道歐洲的莊園吧?春雪大概也就那樣而已。真是符合柏拉圖的《理想國》,或是道家小國寡民的思想,你或許會這麼認為。
其實我也曾經是這麼以為的,在先王仍在位時。
我曾以為春雪會一直繁榮下去。不必刮起暴風雪,只要維持著現在細細綿綿的,穩定的局勢就好了。所有人都能在春雪中輕輕地感受柔軟的幸福。但一切被由紀夫君的熱情融化了。
我受先王之命成為由紀夫君的家庭教師。其實我和由紀夫君的歲數相差不遠,我盡可能以兄長或朋友的身分,而非老師的身分對待他。但由紀夫君似乎沒辦法接受。
「老師,我不了解,什麼叫『只要毫無野心,就是優雅』呢?」由紀夫君從來沒有直呼我的名字,總是稱呼我為老師,甚至在我面前沒有稱呼自己為「本王」過。
「您不必稱呼我為老師的,由紀夫君。」我苦笑道。
「老師先停止對我說『您』的話我就改。明明稱呼我由紀夫君卻仍然使用敬語呢,老師。」由紀夫君似乎有點埋怨,「老師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很抱歉,這本書我還沒讀過。能請教您閱讀哪本書嗎?」
「叫《春雪》。跟這個國家同名呢。」由紀夫君笑了,一抹野心家的笑容,「如果毫無野心就是優雅的話,我一定是個非常粗鄙的王吧?老師?」
「確實,非常粗鄙的傢伙。我果然很討厭三島由紀夫。」治君一邊忿忿地說著,一邊拿起一支筆。似乎又要寫出一篇抨擊文章了呢,可憐的秀雄君喲。
中也君一臉嫌惡的望著治君,「老子也討厭你啊。」語畢啜飲一口紅酒。
「抱歉抱歉,讓你們聽太多春雪的歷史了,」俗話說好漢不提當年勇啊,雖然我也才剛離開而已,「喝點檸檬汁?」我從廚房端出擺上檸檬汁的托盤。
「謝謝。」安吾君一臉嚴肅地端起玻璃杯,「請問您宣稱春雪的大小事您都知道,是真的嗎?」
「大致上吧。所以我才會轉行當情報販嘛。」我聳聳肩。
一雄君把檸檬汁一飲而盡,轉向中也君討酒喝,「那咱、太宰君和中原君喝酒發生什麼事難道你也知道嗎?梶井君。」
「當然。中也君喝醉問治君喜歡什麼花,還有他說過『檀一雄不過是太宰治身邊的小腰包罷了』這句話,對吧?」取信於民最重要的就是明確合理的事證,這是我交給由紀夫君的。看吧,從一雄君閃閃發光的眼神就能明顯知道他們的信任已經被我取得了。
「我們需要情報。」一直保持沉默的作之助君開口了,「我們大致上分為太宰負責文攻,我負責武攻,安吾、英光、一雄負責後援。」作之助君嘆口氣,「太宰的文筆一直很犀利。但我沒辦法找到城堡的弱點……」
「由紀夫君計畫創立楯之會,一個政治組織。在楯之會壯大前瓦解春雪才有可能。」我確認安吾君筆記完畢後繼續說,「至於城堡的弱點在這裡。」我指著廚房的托盤架,「像書店的漫畫櫃一樣橫著推開,有密道。直接通往家庭教師室。」我笑著看一臉驚訝的無賴派青年和中也君,「這條密道的設計者是我,修築者是我,所以只有我知道。抱歉在你家開了個洞,中也君。」
「中也號稱是春雪最強的情報販,卻連自己家有條密道都不知道呢。」治君一邊欣賞玻璃杯的線條一邊調侃道。
「吵死了。梶井你搞什麼……」「中也!你又在賣什麼情報了是嗎?你到底什麼時候要找正常的工作?」啊……完了,是中也君的母親……我最討厭碎碎念。但是中也君總能讓她閉嘴。「您不必操心,母親。您總有一天會知道我是孝子,在春雪消融之時。」中也君對治君投以一個一看就知道是在嫌棄的表情,「你該滾了吧,太宰。」
「不用帽架說我也會離開這間帽子倉庫的。你別再喝了,一雄。田中君,麻煩你拖走他。」治君站起身,抱著未完成的稿子向外走。英光君也在作之助君的幫助下背著一雄君離開了。
安吾君離開前在門口駐足,「梶井先生,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討伐三島?既然您下定決心離開王宮。」
「享受生活的風味罷了。」我望著安吾君一臉疑惑的神情,「有句話說了,『虛心怠惰是生活的風味』。我覺得是時候怠惰休息了。」我笑著,但昧著良心。
「是嗎。我告辭了。檸檬汁很好喝,謝謝您。」安吾君小跑步追上走了一小段距離的治君他們。
中也君搖晃著紅酒杯,「你這人一點也不怠惰啊,梶井。」
是啊,但我不會親自去討伐由紀夫君。我……只是捨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