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钱是大爷

熟悉经典歌剧《白毛女》的中老年朋友,都痛恨恶霸地主黄世仁,同情善良贫民杨白劳,前者的剥削让后者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过年时黄世仁讨债逼死了杨白劳,还抢走并霸占了他唯一的姑娘喜儿到他家去还债,地主恶霸以强凌弱,令观众恨之入骨,义愤填膺,但不知从何时起,这种情况已发生了大逆转,债权人来讨债,债务人欠债不还,还振振有辞,欠债的变成了大爷,耍无赖(老赖),债主成为孙子,真叫人不可思议。

时光倒回至2014年9月18日的头天傍晚,我接到已退休老同事H老师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说,他有一件事要找我,现在又不好说,明天到我家来说,我想有什么事电话里不好意思说呢?难道是借钱吗?嘿,还真是被我猜中了!第二天上午,他随他妻子Z主任(某村主任)一道骑车到我家,俩人皆笑嘻嘻地下了车,H开门见山立马表明来意:“借点钱给我chùn一chùn(桐城方言,救急或暂借的意思),过两三天即可归还”,我问需要多少,他说最好是三万,我说我只有两万,才存几个月,我可以取出来给你救急,其余的钱都在老婆的折子上,她本人在外地做生意,密码我也不清楚(她折子上的密码换来换去,三次输入错误即被锁住,需待第二天再取),既然帮忙,那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西天”,等会我到卖家电的邻居家试试看,看能否再凑一万,H说如果没有他就到学校找出纳员再借一万,当我将信用社取出的两万,加上邻居一万交给他时,我随口询问,是买房吗?H说不是,房子在桐城城关早已买好了,他既然不愿意说,我也没有继续追问了,我只是反复叮嘱,人家做生意的钱是活钱,只能临时暂借,千万别误了人家正事,他们夫妇两人头点如捣蒜,随后就消失在马路茫茫车流之中。

其实,他向我错钱并非是他的首选。H首先打电话向也已退休同行L借,很不凑巧,L已到达桐城火车站,准备参加西安市“华津时代”饮水机订货会,H碰壁后联想到我这个冤大头,让我替L当了一回替死鬼。钱借出去三四天了,既没有人来还钱,也没有接到电话,我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妙,到了第五天傍晚,我终于憋不住了,主动打电话给H,H说他家发生大事了,明天一早他就过来,详情一言难尽,一听此言,第二次预测又猜中,我心中顿时也凉了半截。第二天一早,H一个人骑车到我家,首先递给我一万元,随后把我一直往楼上卧室里拉,说大事不好了,他妻子被人骗了,现在在家里要寻死(自杀),这一万元还是从别处借来的,你还给你邻居,另外两万一时没法还,但你放心,即使我还不了,我儿子也要接着还。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了解他的老婆,她是女人生就男人性格,办事果断有管理能力,过去她宁愿在田畈出力气干农活,也不愿意干家务,或者干脆说他们家是女主外男主内,家中的大事H对妻子言听计从,他妻子任村干近二十年了,从村妇联主任慢慢荣升至村委会主任,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干部了,他们仅有一个儿子早已成家了,儿子和儿媳妇都在杭州上班,有一个孙女儿,一家五口人四口拿工资,基本上达到小康水平了。

至此,我一面安慰他,一面询问受骗过程,他告诉我,就在事发前两天,他妻子突然对他说,“我准备干一件大事,老公一定要支持我”,何事呢?不久前她在网上聊天,认识了南京市的一位汽车销售老总,他邀请她到他家去当生活保姆,年薪五万,签订正规合同且一签三年,签约地点在桐城国际大酒店,具体时间他来桐城时再联系,在合同签订前,必须先缴纳个人所得税,税额大约三四万元。H从我处拿钱后,Z主任立马想在金神邮局汇出去,H说那么急干什么,但是到达香铺街时,还是从香铺邮局汇出了,钱刚汇出,老总的电话就打不通了,她立马清醒过来,觉得受骗上当了,这种事既丢面子(因曾为村干部)又丢里子,她决定不想活了,是亲朋好友做了大量地工作,才将她情绪稳定下来,“你的钱我只有慢慢还了”,事已至此,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L回来后,H再次向L开口,L说我的资金都投到饮水机上了,你向你的亲朋好友推销部分饮水机,售机款暂借于你,于是H向亲戚和本校同事(少数同事是曾经的学生)推介饮水机(每台3280元),同事碍于情面或迫于同情,大都说饮水机暂时不装了,借三千元钱帮你暂度难关吧,于是有上十位同事伸出了援助之手,共借了三万余元,亲戚家也安了几台饮水机,因为H不是做生意的料子,面子又浅,所以推销饮水机的事也就没有了下文。

据说在事发前几年,他妻子在别人游说下推销化妆品,其销售方式类似于传销,一次性购买化妆品或缴纳加盟费,发展下线靠攒人头费获利,有一段时间她被严重洗脑,村主任也不当了,一心想到外面挣大钱,时间大约在轰动全国的刘克胜诈骗案发生前后,她也在人间蒸发了一段时间,大概是亏本了,最后还是回到了老家。

我借钱给H,妻子出差回家当天我没有告诉她,第二天她获悉Z主任被骗经过时说,“要是我在家,要么钱不外借,要么人不受骗”,我问其故,她说“H向我借钱超万元,我一定要问清楚借钱原因,我是债权人应该有知情权,我借钱没有利息还要承担风险,他不说我就不借,他一说我立马提醒对方可能是骗子,这样我和他都不会有损失,你看他遭受如此变故,还钱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想想老婆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但我还是狡辩说“都是多年关系不错的老同事,人家不愿说借钱原因,我怎么好一再逼问呢?”

到目前为止,时间近四年了,H从前年开始像挤牙膏一样,化整为零不定期地陆续还款,数额二三千不等,至今也没有还清,中间妻子催促过两次,有次打电话给H,他反而生气地说“就你那么一点钱竟然如此地催,几位新安办厂的老板每人借给我好几万,也没像你这样逼得急”,妻子一听生气地说“我借钱给你chùn几天,是救急不救穷,现在都快四年了,我既不收利息又不是放高利贷,我亏大了还要低三下四地求你还债,现在借钱的真变成大爷了”。事后H来电解释,他和他儿子刚打完电话,父子争吵了几句,你妻子刚好又来讨债,他人还在气头上,就把自己的怨气撒给了我们,实在不应该!原来,他儿子早已与第一任妻子(安庆太湖人)离了婚,将孩子丢在老家,让老两口抚养,他还要用自己的退休工资还城关的房贷,现在儿子又谈了女朋友(湖南益阳人)正准备结婚,结婚得要钱呀,儿子挣钱不多,杭州消费不低,只好向父母开口要钱,所以他和儿子吵架,他说话态度不好,希望我们原谅。

据他自己讲,他家顶峰时债务有二十多万,这几年靠自己的工资(4000+)和妻子在饭店打工的钱来还债,现在债务已还过半了,退休了本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怎么也没想到飞来横祸,晚年遇难,唉,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哪!

去年我的一位高中同学夫妇来我家借钱,说他因办厂(编织玻纤布)手头紧,有笔银行贷款的利息到期无法偿还,让妻子借给他一万一,也说chùn几天,钱是拿走了,不但钱没还,现在连电话都没有了。我不能责怪妻子,她是看在我面子上借出去的,我对一床上滚过的高中同学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不是老赖,他有了钱一定会还,没还说明工厂还是有难处,如果工厂倒闭了,那万把元就算了,现在的一万元也就是八九十年代的百把元,已经不值钱了,就像解放初期动辄就是上万上亿一样(解放初一元即现在的一分钱)。

综上所述,还是发达国家和发达地区好,如中国香港,他们有个好传统,亲朋好友之间没有开口借钱的习惯,借钱有专门的机构呀——银行哪,俗话说得好,“亲戚不同财,同财不往来”,“笑着借钱,跪着讨债”,在我们身边因借钱不还产生矛盾的,可以说是比比皆是,兄弟姐妹之间都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因为不借是恼了(得罪了),借了有风险甚至讨债不还也恼了,所以还不如不借,除了老铁,通常都是不借为好,用现在时髦的话说:“不是我不借钱,而是我怕失去了你这位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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