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 泠音
编辑 | 半半
本文编辑自每日书
在看牙的方面,我在家里有两项成就无人能及。
我是家里光临口腔医院次数最多的人,基本上每年都至少要去口腔医院 2-3 次。其次我换过最多的科室:不单单是儿科,还有正畸科、牙体牙髓科,等等等。
我妈认为,我的牙很大程度上遗传了我爸的那口坏牙,于是她很担忧。她在我四五岁时看着我歪歪扭扭的乳牙的时候,就开始想象我三四十岁的时候因牙齿坏掉而被迫拔牙的场景。
所以她在心里默默立下了一个志向:保住我的一口牙。
/ 窝沟封闭:我不是在补牙洞 /
基本上每拔完一颗乳牙,过个一年我就去做窝沟封闭。
大概我妈把这项治疗当成了蛀牙后的补牙洞,从此她再也没有主动给过我糖,而且每当医生建议做窝沟封闭时,她的脸都会瞬间阴下来,回家的路上便不停地抱怨我不认真刷牙之类的问题。
直到有一天,我惊喜地发现我上小学的时候并没有长多少蛀牙。而窝沟封闭也不是补牙洞。
它的原理很简单,就是把牙上面容易生牙洞的、深凹进去的窝沟用药剂填补上,防止细菌聚集在沟沟里腐蚀牙齿。
据说窝沟封闭大多是针对刚换过牙的儿童做的预防龋齿的治疗,因为刚长出来的恒牙的头还很粗糙,所以窝沟会很深,以至于很容易生龋齿。但是等这些新换的牙饱经风霜,磨平了棱角,就不容易遭到细菌的侵蚀了。
我做这项治疗的时候大概是 7-10 岁,正好是频繁换牙的年龄。在我多次去那家口腔医院拔滞留的乳牙时,有一次医生对我妈说:
“你家孩子要长蛀牙了,我建议给她做个窝沟封闭。”
我妈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于是刚拔完牙的我又一次躺在了牙椅上。
接下来的流程大概是这样的:首先医生用电动牙刷把我的牙洗干净;然后我的牙面上被滴上有酸蚀效果的处理剂,这是为了让封闭剂效果更好;之后是最重要的一步——涂封闭剂,填满窝沟。最后医生将发紫光的探头对准我的牙,使封闭剂在光照下固化。
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发紫光的探头。当医生打开它,探进我嘴里的时候,我感觉那紫色的光是我的嘴巴发出来的。在等待封闭剂固化的时候,我会盯着我张大的嘴巴的轮廓,努力观察能稍微透光的皮肤里的组织。
/ 磕碎的门牙: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
“缺牙怪!”在我五年级的时候,班里的一个男生这样嘲笑我。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抄起手边的拖把往他身上扔。
真是的,我只是一不小心磕碎了一半的门牙,我的牙还好端端地留在牙床里呢,用缺牙怪形容我也太过分了吧。
我是在那一年的冬天磕碎了那颗门牙。我的门牙情况很不乐观,因为它很不幸地漏了牙髓,所以那一年我几乎每隔两周都要去口腔医院治疗。在那个男生嘲笑我的时候,我刚刚从三四个月的频繁的治疗中解脱出来,正戴着透明牙套等待门牙恢复。然而当我正因暂时不用见牙医而高兴时,却迎来了同学们诧异的目光,因为班里只有我缺了一块门牙。
“没事儿,你不用在意他们怎么看。”妈妈安慰我说。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我这颗只剩下一半的门牙似乎成为了越来越多的人眼中奇怪的现象。在过年过节串门的时候,我偶尔会听见叔叔阿姨们感叹:“这孩子缺了一块牙真是太可惜了。”有时也会听见别的家长们议论:“这小姑娘家的缺了牙就不好看了。”旁人对这颗牙偏见的看法让我更在意我这颗牙,同时我认为,好像只有我有这种口腔问题,感觉这颗牙既稀有又遭人嫌弃。
然而在我有一次向我的同学解释完我的门牙的问题后,一位小个子的男同学突然开始呲牙,他那一排下牙很明显地缺了两块。
“你看我也磕过牙!”他笑嘻嘻地呲牙说。
一会儿又有一位女同学向我展示了她那颗缺了一个角的牙齿。原来我不是一个人!我顿时感觉心里舒坦了许多,因为那位男生的情况比我糟糕多了!后来我在初中的学校和医院又见到了很多和我伤在了一个地方的人,我才明白我不是个例外,同时我感觉很不可思议:牙齿真的很脆弱啊!
在刚升入初中时,我还挺在意这颗牙齿对我形象的影响,但事实上并没有多少同学在乎你的形象,当然了,应该是我本来就不算好看。
/ 钢牙套:它们在我的嘴里跳舞 /
当同龄的女生开始打扮的时候,我却因为矫正牙齿戴上了钢牙套。银白色的钢托比缺了一半的门牙更显眼。
那天下午,我来到口腔医院,躺在牙椅上准备成为一名钢牙妹。
我的主治医生是一位姓崔的大概六十多岁的老头。他极其利落地清洗我的牙面,在牙面上涂胶,然后用镊子将一块块托槽装在我的牙上,用光使胶固化。最后将钢丝扣进去,发出“啪、啪”几声。不到一个小时,我的矫正器就稳妥地安好了。
但钢托槽却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安稳。第一颗托槽,是我左边二号牙的,在我刚离开医院还不到两个小时就脱落了,而我甚至还没吃过东西。
所以我认为是我那颗牙长得太歪了,矫正器兄弟们努力想把它拽到正确的位置,然而用力过猛,自己倒从那颗牙上掉了下来。真是难为它们了!
第二天,崔大夫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这么不注意?”我心虚地朝他嘿嘿一笑。
重复完昨天的步骤粘好托槽后,他开始一本正经地絮叨起戴矫正器的一堆繁琐的注意事项。
“......尽量吃软的食物,硬的少吃,尤其是玉米棒子、硬糖这种的......”他一边说,一边翻开我的病历本记下他说过的这些。
然而睡了一觉之后,我就把崔大夫那些要求忘得一干二净。吃午饭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接过我妈递过来的玉米棒子,狠狠地在上面啃了一口。
于是只听“咔嚓”一声,我右边一上一下两颗牙的钢托槽都掉了下来。
我真的是愧疚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这次我不敢再找崔大夫粘托槽了,决定忍耐那么一两周再去粘托槽。
一开始,掉的这两个托槽对我的口腔没有什么影响,两个托槽安分地待在他们自己的位置一步也不动。然而没过多久,两个脱落的托槽中位于下牙的那个开始以钢丝为支柱跳起了钢管舞。另一位见此状况也开始跳了起来。
于是这两位仁兄开始在我的嘴里抖动,甚至翻起了跟头。我很担心他们撞掉别的托槽,甚至开始害怕托槽从钢丝上掉下来。
在那段时间,我做了个梦,先是梦到我使劲漱口,吐出了一颗托槽,它顺着水流流进了下水道。然后我又“目睹”了我使劲咕嘟水的时候,将另一颗托槽咽下去的场景。虽然我听说,咽下去的托槽不会被消化,而是会通过肛门排泄到体外,但我不会为了找一颗托槽而去翻我的排遗物啊。
最后我还是屈服了。崔大夫见到我,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粘上了那两个托槽。
/ 我和我的牙 /
想起来,我大概是在六岁换的第一颗乳牙。
当时正值回老家。亲戚见我掉了牙,都哄着我说“下牙扔房顶,上牙扔床底”。我掉的是下牙,于是我登上竹梯子爬到房顶,小心翼翼地将我的牙安置在了烟囱的小尖顶底下。
那时我还想着下一次回老家的时候再扔一次。很幸运的是,第二次回老家之前又有一颗乳牙松动了,然而这颗牙从老家回家之后,过了两个月也没能掉下来。
于是它是在北京的口腔医院里被解决掉的。整个过程短暂而迅速。
我听见医生说“已经拔完了”,紧接着牙椅被切换到了普通座椅的状态。我照着护士姐姐递过来的镜子,张开大嘴:之前那颗牙不见了。
一簇小白尖在那颗牙之前的位置上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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