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暄对牛家安的叫嚣谩骂充耳不闻,因为她实在太累了,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牛家安对李瑞暄的态度万分恼火,觉得自己被彻底轻视了。她不管不顾地冲进了西屋,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你这个贱女人!我们牛家倒了八辈子的霉,娶了你这个贱女人!”
牛氏听到女儿的叫骂声,觉得言辞有些过火,涉及到了牛家“倒霉”,这是她不能接受的。她语气严肃地高声叫道:“家安,不许胡说八道!”
牛家安被母亲斥责的语气给打击了,她心里委屈,行为更加失去了常态。她直接冲到李瑞暄身边,对着一直一声不吭的人伸出手就要推过去,忽然被一股大力拉到了一边。
“谁啊?”牛家安差点被那股劲儿给拉倒,不由自主地怒气冲天,扯着嗓子就要骂人,回头看见身边的人却愣了,嚣张气焰霎那间消失无影,声音也低了不知多少倍。她嗫嚅地说:“哥,你回来了?”
牛家平脸色阴沉,语气冰冷地说:“家安,我和你怎么说的?以后不准你踏入西屋。”
牛家安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惊惶且忿恨地嚷嚷着质问:“哥,你说啥呢?你不让我进西屋?我自己的家都不能进?你鬼迷心窍了吧?你被这个贱人—”
“闭嘴!”牛家平大吼一声,阻止了牛家安的口无遮拦。他头疼地看着不明事理,有些傻乎乎的妹妹,无力地摆摆手,放平语气说:“你别闹了,先出去吧。”
牛家安心有不甘,跳着脚还想说些什么。牛家平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她只好嘴里骂骂咧咧地悻悻离开。
从牛家安无端挑衅开始,到牛家平把妹妹赶出去,李瑞暄始终坐在炕上一言不发,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己无关。她完全置身事外。
牛家平看着妹妹的身影在门外消失,转过脸,眼神阴郁地看着李瑞暄,嘴里轻描淡写地问:“你今儿个怎么又惹着家安了?”
李瑞暄缓慢地扭转身子,眼神清澈地看着丈夫,小声却清晰地说:“我没有惹她。”心里补充了一句:“明明知道是她来招惹我的,何必明知故问?”
牛家平也不追究了,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你好像还没做晚饭吧?今晚准备做啥呢?”
李瑞暄心里一片悲凉。她努力抑制胸口不断涌上来的、一阵阵的酸楚,竭力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我刚洗好衣服,喘口气就去做饭。”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我很累,晚饭就简单对付一下吧。”
牛家平眉头一皱,准备说些什么,转念一想,又把到嘴边的话修饰了一下,貌似关心地慢慢说出来:“我们对付一下没关系的,你肚子里有咱们的孩子,不好好吃饭行吗?”
李瑞暄顿了一下,有点迟疑地说:“一顿饭关系不大吧?”
“好吧,随便你吧。”牛家平也不纠结,直截了当地说:“偶尔一顿不好好吃,应该亏不了咱儿子,你看着办吧。”说完之后,他抬脚走出房门,直接进了东屋。
李瑞暄拖着疲惫的身体,慢吞吞地走进厨房,挽起衣袖,开始准备晚餐。
东屋里,陪着牛氏坐在炕上的牛家安看见哥哥进门,立刻大叫着:“哥,你今天竟然帮着别人来骂我?还不让我进西屋!”
牛家平头疼地皱起眉头,无奈地说:“家安,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你嫂子现在怀着你哥我第一个孩子,也是咱牛家第一个孙子,不能出啥事儿。”
“哼,”牛家安不服气地说:“不就是怀了身子吗?哪个女人不生孩子?你还要把她供起来不成?”
同样身为女性的牛家安,对怀孕的嫂子不但没有半点儿关怀,反而是满满的恶意。这样扭曲的心态,牛家母子不以为意,还有意无意地助长她的恶行。
可怜在李家几乎横行霸道的李瑞暄,出嫁后只想过简单的生活,却根本事与愿违。她一再容忍,一再退让,被殴打后,回到婆家还是一如既往地辛苦操劳,却换不回牛家人的半点真心相待。
在那个年代,女子要三从四德的观念是普世价值观,即使是强悍的李瑞暄也不会完全打破约定俗成的规矩。她只能“出嫁从夫”,一忍再忍。
等李瑞暄把晚饭准备好,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牛家还没有安装电灯,只是点着暗淡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桌面小小的范围,围桌而坐的人们的脸基本上都隐藏在黑暗中。
看到桌上简单的饭菜,牛家安又要发作,抬头看见昏暗中牛家平犀利的眼神,她咬咬嘴唇,气鼓鼓地坐下来。
牛氏坐在桌边,神态自若地接过李瑞暄递过来的饭碗,慢悠悠地说:“家平家的,我们这些人随便对付几顿饭没问题,你怀着身子,不好好吃饭,会亏了咱牛家的孙子的。”
李瑞暄强忍着要摔筷子、砸碗的冲动,声音闷闷地说:“我今天太累了,实在没力气做什么好饭食—”
“累啥呀?”牛家安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气哼哼地打断了李瑞暄的话:“不就洗了几件衣服吗?还要从上午洗到下午。人家洗衣服是晒太阳,你这是要晒月亮呢。”
李瑞暄看着疯狗一样的牛家安,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要针对自己,一直和自己过不去?她懒得和胡搅蛮缠的人说话,干脆不理不睬。
牛家安的攻击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她感到自己被轻视了,一摔筷子想要发作。
牛家平冷冷地说了一句:“好好吃饭。”成功阻止了牛家安试图继续挑衅李瑞暄的行为。
牛氏非常不喜欢牛家平护着媳妇,对女儿吊脸子的状况。她把这些都算到了李瑞暄头上,认为是这个儿媳妇挑唆得自己一向和睦的儿女不和了。
她慢慢吃着碗里的饭,嘴上不消停地说:“家平家的,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当年我一个人拉扯家平兄妹二人,啥苦没吃过?咱牛家的女人没那么娇气。”言外之意就是,你也不用叫苦叫累了。
牛家安得意地一撇嘴,大声附和着母亲:“就是嘛,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咱牛家的女人没那么娇气!”
李瑞暄觉得婆婆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对婆婆和小姑子言论无语极了。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和她们相处?
看看在昏暗中自顾自吃饭,仿佛对身边的事情毫不在意的丈夫,李瑞暄一瞬间觉得失望至极。看来一切还要靠自己。
李瑞暄淡淡地开口说:“娘说得对,哪个女人都要生孩子的,而且牛家的女人都不娇气。”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牛氏有点不解地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向儿媳妇,李瑞暄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脸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表情,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牛家安又要摔筷子,抬头看见对面兄长面无表情的样子,她气呼呼地使劲儿扒了一口饭,咬牙切齿地咀嚼着,好像在咬李瑞暄的肉。
李瑞暄慢悠悠地接着说道:“小姑眼瞅着就要嫁人了,到婆家也不能丢了牛家女人的脸。”
“用不着你瞎操心!”牛家安忍不住顶回去,想想,她又不屑地说:“我的事情用不着你假惺惺的烂好心!”
李瑞暄眼神冷漠地看着牛家安,嘴里依旧平淡地说:“为了帮着小姑慢慢熟悉当媳妇的日子,从明天起,小姑你还是自己洗衣服,免得到时候忘了怎么洗衣服,丢了牛家女人的脸。”
不等所有的人有所反应,她接着说:“我呢,也可以腾出时间来做些好饭食,孝敬婆婆,养养胎儿。”
这句话堵住了牛家平想说的话,因为谁洗衣服与他何干?如果不会影响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让妹妹洗洗她自己的衣服也未尝不可。
牛氏虽然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但是较之于自己每天的吃喝,她认为,让女儿洗洗自己的衣服也没啥大不了的。何况,她心里也想着孙子自然比女儿重要得多。
李瑞暄轻而易举地成功阻止了牛氏母子对自己的挑剔,使他们闭嘴不言,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她的意见。
牛家安没有感觉风向已经转到与己不利的方向,她拍案而起,指着李瑞暄的鼻子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牛家的女人和你没关系!”
李瑞暄没有接茬儿,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看牛家平,然后低头吃饭。
牛家平觉得火大,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他一摔筷子,低沉地吼道:“闭嘴!吃个饭都不安生!我整天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家也不能消停一会儿,还让不让人活了?”
牛氏见儿子生气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她心疼地安慰儿子说:“家平,别生气了。你在外面辛苦,娘知道,娘心疼着呢。”
说着,她在黑暗中狠狠瞪了儿媳妇一眼,嘴里的语气立刻变了味道:“家平家的,男人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养家,回家来就不能让人清净一点,好好吃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