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不妊子（26）

慧黎匆忙吃完自己准备的早餐后，餐具就先丢在流理台里，没打算顺手洗起来。她看看墙上时钟，已经快要九点了，照理说，森信应该也快要到公司了。她拿起手机，并没有任何讯息，连那种银行借贷的广告讯息都没有。她又放下手机，不打算做什么，既不打算主动传讯息给森信，也不打算上网浏览网页。

咖啡机里还有咖啡，慧黎又倒了半杯，站在厨房里，边喝边打发时间。

类似这样的争吵，过去是有，但没昨晚这么激烈。不要是森信，就算是身为被害者角色的慧黎，这时间也不知道下一步可以做什么？或是该怎么做，才可以突破这样的僵局？两个人，各自在一座空间，内心各自盘算着该怎么安全地、不再继续伤害对方地踏出下一步。

慧黎还是小心翼翼地思考，她已经做了决定，但还没告诉森信。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个主动提分手的角色，不论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受伤有多深，担任这个角色，本来就带有残忍特质的原罪。她不想伤害森信，也不想让森信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她小心翼翼地，在内心盘算该怎么说、什么时机点说、在什么场合说？才是最恰当理想的。

但可惜的是，慧黎暂时没有答案，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个时候，她走回卧室，从床头柜拿起昨天没看完的那本书，书还停留在172页。她翻了几页，继续往下读。

若当你突然发现，两个人的婚姻关系似乎停滞不前了，这时候，你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1.好好沟通？2.放着不管？3.自问哪里做错了吗？4.离婚算了？婚姻若走到这个地步，你的解决方式会选哪一种呢？大部分的人，都会先选择好好沟通，但你知道吗？那只是自我欺骗，其实这些人心中真正想做的，是离婚。

慧黎看完这段文字，被最后一句话深深击中了。当然作者根本不知道他们婚姻的真实状况，但却如此果断下了这样的结论。突然之间，自己内心暗自做的决定，竟然获得某个未曾谋面的外国人所附和，这让慧黎心中原本的罪恶感，稍稍减少了一点。或许，这就是世界上大部分夫妻的宿命，从一开的好好沟通，到最后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决定离婚。

这之间的转折，想想其实也很自然，因为存在婚姻关系之中的棘手问题并没有改变，那就像一块锋利的磨刀石，慢慢消磨着双方的耐心和爱情。存在于慧黎和森信之间的磨刀石，不动如山地，横躺在两人之间。他们从未想过要一起合力搬开那块石头，反倒就让它赖在那里，要走到对方那边时，自己又不小心给石头磨了一下。

两个人都不小心，每天被石头磨损着。或说其实彼此都是故意的，希望渐渐把各自的爱越磨越平，因为已经看不到希望，不如就把爱啊、恨啊、怨怼啊、罪恶感啊⋯⋯全都慢慢磨平，这样就谁也不欠谁了。

慧黎承认，自己现在就在做这样的事，她也隐约感觉得到，森信可能也在做类似的事。但她还是很自责，自己先做了这样自私的决定；她还是很担心，摊牌后会不会伤了森信太深？她还是很彷徨，到底要在什么时候，才能坐下来好好跟森信表明这个决定。

时钟刚走过十点，突然，她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医院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