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早晨应该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今天,天气阴间多云,在一层薄云笼罩下,太阳周围呈现出鱼白色的陇阔,云层稀薄的地方有阳光散射出来,但透出来的光也不再晃刺眼睛。往日,此刻我己经在上班的路上,现在“失业"放了长假,不用赶时间,不再顾虑东东西西,虽说太阳已经照在“窗户棂"上,仍可以气定神闲地消磨早晨,甚至挥霍一整天的大把时光。煮咖啡自然成了宅人的标配。
扭开马克杯,才发现上次煮后没有及时清洗,咖啡渣已经阴干。前几天,忙着陪同青岛、晋中和保定三地来的朋友,生活节奏有些紊乱。嗅一下,没有异常味道,却也担心有霉菌滋生,赶紧清洗、煮沸消毒。诸如此类,俺家“领导"经常挪喻说:农村人!其说有二,一是农村人还弄这洋玩艺,整个一个土包子开洋荤; 二是不讲究,邋遢的坏习惯不见好转。与“土豆开花、狗不改吃Ⅹ"之类词语相近。侥幸,一早领导出去了没有看到这一幕。
咖啡选的是海南豆子,轻焙炭烧。这样,经蒸溜会较好保留小豆咖啡的香醇、淡酸和浅苦。马克杯煮咖啡,缺点是蒸溜时温度高,影响道地原品的囗感,优点是少了摆弄咖啡机、烧瓶、热烫杯子等麻烦程序。只要不追求细微,简单操作就可以端上一杯浓浓香醇的咖啡。适合我的方式。
咖啡豆是王朝晖带来的,同时还带来了一具砗磲工艺品。他在琼海工作,有一年我去那里玩儿,在半个月时间里他曾陪我二次外出。
一次,去潭门。在走过一片片椰林、菠萝地后,进入了一个偏僻的村庄。一个约有三、四亩地大小的院子,我看到层层叠叠堆积着砗磲,如同来到一个废弃的矿山。若大规模、如此堆放,让我十分惊讶!原来我一直认为砗磲是一种海底矿物,如同玉石、玛瑙石等。一看才知道,砗磲是一种类似蚌的大贝壳,是一种珍稀古海洋生物化石。因为过度开采,当下已近枯竭。想来,它们遗存下来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附带着远古海洋的无限信息,是十分珍稀珍贵的,不应该疯狂地捞取,让它失去了大海家园,更不应该把一个个完整的“大贝壳",切割雕琢成一串串手链、一个个摆件!人啊,需要那么多吗?钱,是万能的吗?一定是!同时也为手艺人艰难讨生活而感叹。
加工活计的手艺人多是湖南人、河南人,他们以家族、同乡结伙,男女老少吃住在工地角落。一些人驾驶木渔船往返一个月,到黄岩岛釆挖砗磲,打捞沉于南海深底瓷器,历经惊险,多有伙伴失事与致残。其它人在一个窝棚下,操作一台台老旧电动机,进行切割、雕琢、打磨,高温高湿下噪声、灰尘一片,如此不堪的落后工艺、高强度劳作,会让人恍惚了时空时代。
老乡一再介绍:“砗磲工艺品中,黄岩岛砗磲品质最为上乘,除了体积硕大,结构紧密外,色彩也有白金黄红等多种,可以设计制作多种题材。讲,政府很快就要管了,这些都是大宝贝呀,肯定不让再这样搞的。”砗磲工艺品虽说堪为精美,又十分廉价,但我心里一再出现"买卖等同于伤害,近乎于对后代的犯罪”的声音,这些等同于破坏、亵渎、血汗,真的不能接受,趁兴而去,沉重空手而返。
另一次,一起到了三沙市。乘船出海,海岛探寻,椰子树下喝咖啡,彼此有了了解,结下深厚的情谊。这次他回新疆探亲,特意给我带来了海南特产,我也履行了请他去山里骑马的承诺。
咖啡纯属泊来品,国人多有褒贬,我最早接触它是在1985年,说来话长,是赵枫秋老兄让我步入了咖啡“歧途"。
85年7月,我毕业分配到喀什,所在单位正担负农场生产任务。他是我的领导,是一个从山西太原铁路中学考上学校,早我两年毕业,又到云南趟过血雨惺风的领导。一个不抽烟、不喝酒,却每天喝咖啡、听音乐、偶尔画油画,颇有一些异类味道的领导。我在他手下工作近一年时间。从那时起,我喝了他酒精灯煮的咖啡。
农场在英吉沙县苏盖提乡一个远离乡村,不通公共交通,没有电和自来水。那里,距离县级公路3O公里,距离最近的一个维吾尔村庄8公里,与村庄还相隔一条大河。说人迹罕至,有些夸张,在春秋枯水期和冬天,当地老乡会过河兜售莫合烟杏干核桃一类的东西。除此,每半个上面送一次给养。一辆老解放车拉来大米、清油、柴油、被装等物资,捎来信件、报纸和诸如牙膏洗衣粉之类的日用品。偶尔,带来放映员放一场露天电影。大家上来下去,也都依靠这辆老爷车。一年多时间,我只出去参加了一期三天的培训。那时,日子总是过的很慢很慢,慢的会忘记什么是性别,什么是苦难,什么是前程。
一周工作五天半,天亮干活,日落收工。用坎土曼修田埂、施马羊粪用于改良土壤,以二人抬扛方式拉犁播种,再就是夏秋季起早贪黑收割麦子玉米、摘棉花。周末,生活略微丰富一些,一伙人在沙土地上打篮球、踢足球,傍晚大伙一起下河里洗澡,洗澡必摸鱼,而后摇柴油发电机发电放录相,偶尔有人偷煮黄豆吃、用农产品与老乡换瓜吃,乐和与率真。多少年以后,许多事情忘记了,但对那里一切却仍然记忆犹新。离开后,再也吃过像那里一样酸甜软硬可口的杏干,再没有喝过像老赵所煮的香醇咖啡。
写到这里手机提示快没电了,我插上充电器,顺便打开了留声机。Lp《山谷里的村庄》唱片里,一首《我的家》满眼都是绿的歌,启示我鼓捣了一下阳台上的旱莲。这盆小东西,是从河北老三家捡的一颗种子,回新疆后顺手扔在辣椒盆的,它竟然茁壮成长了。那几片己经枯黄的叶子,正契合这仲夏天气,契合乡村民谣的低吟浅唱和香溢的咖啡味道。
今年夏天,老赵从和田来了。一个下午,我陪他喝茶聊天,吃土火锅。围炉话长,问他当年咖啡是什么品种,为什么那么好喝?他笑着回答:“那个年代能有什么?是海南咖啡!"又说,“当时用酒精灯烧杯煮,火候弱,蒸溜与回流时间长,味道就出来了!” 又说“关键是你没有喝过",我俩都笑了。问他现在还煮咖啡、画油画吗?他岔开了话题。人,终究会改变的,这种变化也许就是成长,也可以是适应环境。
知道他,自从到挡案局后,在工作上心劲用的少了,或许也不像年青时小资浪漫,但爱玩的习性却没有改变。他在乡下包租了近百亩渔塘,雇请了一对夫妻打理,下班后和节假日多待在那里。养鱼经念的也不错,每年竟然有几万元的利润。
他讲,鱼池养鱼密度大、品种单一、用水受局限,一定会投喂鱼饲料,也一定会施放鱼用药物,否则不仅产量低,经营无法持续,鱼也会生多种病不能食用。商品淡水鱼基本上食用安全。又说,自己家吃鱼鳌、钓鱼玩的两个塘子,只喂玉米粉、苜蓿草、鸡鸭粪。这几年,女儿成家立业后,他赚钱的心思更少了,除了在乡下近水近山外,每年会与爱人小秦到云南巴马过上一、二个月异地养生的日子,洒脱依然。说着摊开双手,果然漆黑、粗糙和略显茧皮。
八十年代他给我当领导,九十年代后我在他上级机关工作; 自八几年喀什分开后,他一直待在和田,我天山南北颠簸,关系有所变化,也不经常联络,见面后仍然有聊不完的话语,这一点没有改变。正如大家所讲,岁月改变,咖啡不变。
温一壶月光可以下酒,煮一杯咖啡也一定能安稳上一天。一个人遇到许多事、许多人会产生感慨,但今天我没有任何事由,单纯是闲待着煮咖啡,由一杯咖啡让我联想到两位久未谋面的朋友。怀旧之时,更多是感恩曾经的相伴、相依和缘份,当然也祝愿他们在它乡各自静好。这杯咖啡我是用天燃气炉煮的,火拧开到小火,慢慢地烧煮。现在有时间等待,有心情放开思绪,当然海南咖啡遇上新疆手艺,不可能出佳品,但我已经醉心其中,一定要慢慢地喝、漫漫地品。
山老农念碎碎,于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