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聊斋」5 画壁•梦中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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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蒲松龄

翻译:池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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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龙潭与朱孝廉都是江西人,近日来到京城游玩。偶然间路过一座院落不大的小寺院,从外面看起来,这寺院的整体建筑风格十分简朴。

        院内,只有一名老和尚正安静的在佛堂里打坐。见有人进入寺院来,赶紧整理了下衣服,起身相迎,将二人引到寺院内参观游览。

        院内的大殿里立有一座得道高僧的人像,名叫志公。殿内的两侧墙壁上绘有非常精美的壁画,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东侧的壁画上,绘的是天女散花图。其中有一位长发披肩的少女,正轻轻拈花微笑着。她有一张樱桃小嘴,此时正微微的开启,仿佛正在与人诉说。她的眼神似流动的清泉,明亮清澈。

        朱孝廉站在她的面前痴痴地望着,不知不觉间便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好似腾云驾雾一般就来到了壁画里。

        他的眼前出现了许多亭台楼阁,看样子不像是人间的建筑。楼阁前有一个法座,法座中间坐着一位老和尚,正在对围在他身边的众人宣讲佛法。朱孝廉也身在其中。

        朱孝廉原本正听得入神,忽然感到身后有人在轻扯他的衣袖。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刚才壁画上长发披肩的少女。少女在看到朱孝廉时,顿时笑颜如花,开心地转身就跑。朱孝廉见此,毫不犹豫的赶紧追了过去。

        少女轻跑在前,跑过了弯弯曲曲的围栏,躲到了一个房间里。朱孝廉紧随其后,见她进入房间后突然在房门前停止了脚步,不敢再向前。少女这时回过头,笑着冲他摇了摇一直拈在手中的花。朱孝廉这才敢小心翼翼地跨进少女的房间。

        此时的房间里除了他们二人以外再无其他多余的人。朱孝廉情不自禁的突然一步上前猛地将少女拥入怀里,见少女对他这种亲密的行为并不抗拒,便主动与少女亲热起来。

        男欢女爱之后,少女便闭门而去,出门前还不忘记对朱孝廉嘱咐道:“你就待在这里,记住,千万不要作声,也不要弄出任何动静。”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少女又回到了房间里。他们这样在一起才度过了两天,少女的那些女伴们就发现了她的这个秘密。于是,大家便一起冲进她的房间里搜出了朱孝廉。

        其中有几个女伴见此,便对少女开玩笑地说道:“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好几个月了,怎么还在这里装清纯小姑娘?”

        说罢,几个人便一起拿来了耳环、发簪,随后将她的长发盘起,梳成了少妇的模样。

        少女被她们这翻捉弄得害羞得说不出话来。

        其中一个女伴见到她如此这般羞涩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各位姐姐妹妹们,我看我们也不要再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恐怕一会有人该不高兴了。”

        众人听后,马上一起哄笑着离去了。

        朱孝廉静静地望着眼前被妆扮成少妇模样的少女:她黑色如墨染过的头发被高高的梳在头的一侧,用一支凤钗束缚着,看起来比披肩时的她更加美艳动人。

        房间里此时又只剩下他们二人,朱孝廉便趁机赶紧和少女接着亲昵起来。只闻得阵阵兰花麝香的味道,深醉人心。

        二人欢爱兴致正高之时,忽然听见屋外有人走动,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穿着皮靴般铿锵有力,与此同时还夹在着绳索哗哗啦啦的响动与人们嘈杂的喧闹之声。

        少女与朱孝廉赶紧惊慌失措地起身跑到门边偷偷地向外看:只见一个身穿金甲的神仙,面色漆黑,一手拿着绳索,一手拿着大棒。

        在他的周围,还簇拥着少女的那些女伴。

        金甲神:“人都到齐了?”

        众女伴:“都到齐了。”

        金甲神:“如果有凡间的人来到这里,你们一定要立刻告诉我。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众女伴:“明白。”

        金甲神听后突然转过身像鱼鹰一搜寻猎物一般环视着四周,看起来是打算要进行一翻搜查。

        少女被金甲神的样子吓坏了,她脸色苍白,慌慌张张地对朱孝廉说道:“快点藏到床底下。”

        接着,她自己打开了墙壁上隐藏的一扇小门,急匆匆的从屋子里逃离了出去。

        朱孝廉躲藏在床底下,吓得几乎不敢呼吸。没过多久,他便听到了金甲神走进屋内,又走了出去。直到众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下来。

        然而,屋外却始终不得安宁,总有人在不停地交谈议论。朱孝廉趴在床底下的时间一长,他的耳旁就好似有只蝉一样在不停的鸣叫,他的眼睛就像是有火可以喷出来一般火辣,这种痛苦几乎让他没法忍耐。可他心里明白,他必须还要坚持下去,还要安静的等待少女归来。就这么安静的想着等着,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从何处来到了这里。

        孟龙潭在大殿中只转眼功夫就不见了朱孝廉,心下觉得奇怪便去问寺庙里的那个老僧人。

        老僧人笑着回答说:“他去听佛法了。”

        “佛法?去哪里听佛法?”孟龙潭听后好奇地追问。

        “不远。”老僧人淡淡地回答道。

        又过了一会儿,老僧人忽然抬手朝东面的壁画上一指,“朱施主在这里游玩了这么久,为何还不归来?”

        语毕,孟龙潭立刻就看到墙上的壁画中出现了朱孝廉的画像,他侧耳站立,像是听到了老和尚的呼唤一般。

        “你的朋友在这里已经等你好久了。”老僧人又接着对着墙壁说道。

        说罢,只见朱孝廉忽然自壁画中飘忽而下。他的神情木然,跌坐在地上久久而不能站立。

        孟龙潭见此大吃一惊,忙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刚才朱孝廉一直躲在床下。突然间,他听到了墙壁里传出了像是打雷一样的响动。他心里觉得奇怪,就悄悄的走出房间想要一探究竟。谁知,他却在这时从壁画中落回到现实。

        说着,二人再抬首看那墙壁,只见壁画上那原本长发披肩的少女,已经挽起发髻,变成了少妇样的妆扮。

        朱孝廉感到非常吃惊,便追问老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僧人听后只是淡淡笑道:“幻觉来自人心,贫道又如何能解?”

        朱孝廉听后,只觉得胸口想是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憋闷。孟龙潭心中则感到惊叹与慌张不已。二人立刻起身告别了老僧人,随即便离开了寺院。

蒲松龄:常言道,幻由心生。人有淫欲之心,便会产生与异性相互亲近的梦境。人若总想有与异性相互亲近之心,就难免会产生令人心生恐惧的梦境。菩萨现身点化人的愚蒙,世间一切幻境,都是源自人心所想。老僧人苦口婆心,迫切地想让朱孝廉明白这个道理,只可惜他并没有听懂他的话便下山离开了。


原文参见《聊斋志异》卷一,《画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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