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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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的暴力

(注:由于本文大部分都是以书信格式进行创作,而又没有首行缩进、向右对齐等功能,所以很抱歉对大家的阅读造成了一定的阻碍。)


把手中的诺基亚3610揣回兜里,陈力回到了宿舍。

他从抽屉拿出信纸,提起钢笔写下了信:




亲爱的弟弟: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距离高考只有100天了。

想想时间过得真快,才不过两年,高考就已经改到了6月。虽然你不巧遇上了第一届改革,但从某些角度来看还算是幸运的。想起我当年高考的情形至今都记忆犹新。

一大早起来就听见雨“滴滴哒哒”打在窗户,可是天气依然很炎热,考试的时候我全身都是汗,握笔的手都紧张得有些颤抖,好在那几天你和妈都一直陪着我,才稳住了状态。

所以今年你的高考我也不能缺席,哪怕我还在隔着上千公里的月城……不过不要担心,我的信会一直陪伴着你直到高考结束的。刚和妈打过电话,这一切都已经操办完成,你就只管着读信写信吧!放心,我已经特意提醒过妈了,这是我们两兄弟之间的秘密,她不会偷看的。

我知道接下来的100天对于你来说一定是极具挑战的,不要害怕我会和你一起“冒险”。我知道这时候你肯定要说我只是随便说说瞎凑热闹,毕竟高考的不是我。这让我突然想起幼时有一次我们打赌跳池塘,我们都说自己能跳过那口不宽的小池塘,我怂恿你先跳,你自信满满地做足准备却在临跳前被池边的青苔绊倒,“扑通”一声摔进了池塘。塘里面的水很脏,你全身上下都沾满恶心的脏物,飘散着臭气,于是你哭着跑回了家,结果我被骂得狗血淋头。

好像有些跑题,就不拐弯抹角了。作为哥哥,这次我决定以身作则,要去兼职了!

有没有被吓到,你可是知道我的,一个从不敢在公共场合出风头,就连放学回家也只是在走廊傻站着等你从教室出来的人。现在,我竟然要去辅导一个高一学生的数学了。昨天刚试了一天,感觉还不错,他虽然没有你聪明,但还算认真老实,我感觉这是个稳定的工作。我会把这一学期的工资存着,等放假回来给你买礼物。

所以,看看现在的我,你应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高考了吧。

今天月城下雨了,不知道湾县天气如何?高考备战加油!

等你回信。


陈力

2003年2月28日




哼哼的哥哥:

信送来的时候正值一模,我一直忍到了考试完才看。

你知道当妈告诉我你的信来了的时候我有多激动吗!但是!当我读完后才发现!果然!还是!很无趣!这时候请你把眼睛移到第一排那个“的”前面,那两个字不是用一声读的,而是四声!

啊!

不过还是好开心你能在最重要的100天写信陪我度过。为了展示诚意,我也没有故意吊你胃口,一直等到一模成绩出来后才给你写回信。这次考试还不错,学校里排到了53名,虽然还比不上你,但也能考上重本了。二模我会继续努力的!

成绩的事先不谈,有一个秘密我要告诉你:我感觉妈最近怪怪的!

你知道的,以前我们晚自习回到家她都是呆在书房工作,周末也大多是在楼下的餐馆解决。可是最近她都没有迷恋工作了,每当我回家她都热情欢迎,不仅会端来水果,还会给我做各式各样的宵夜。我知道这样说来会让你很羡慕,但这真的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我在想,她是不是为了我已经放弃工作了。可是我一问起这个问题,她都会以一幅“你太自恋了“的神情反过来质问我:“我不工作怎么养你们两兄弟啊!好好学习养身体别在这胡思乱想了。”好吧,妈的事我实在抽不出空来调查,你有时间了可以在电话里寻找些蛛丝马迹。如果有什么发现,一定要记得在回信里告诉我!

为了不让接下来84天的信太过无聊,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为数不多的娱乐时间,我还是要给你这个大木脑袋一些善意的提醒。你可以在信里给我讲讲你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啊,你的老师,你的学生,你的朋友……甚至是女朋友!虽然我知道对于你来说,那有点遥远,但如果真的发生了,请记得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最后,对于你信里倒数第三句无聊的问题,我还是决定给予回答,很凑巧的是,湾县从2月28日开始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下过雨,都是难以置信的大晴天!不过说实话,天气如此美好,我却希望能够下一场雨中和一下,不然总感觉心里湿漉漉的。

最后的最后,今天是星期六,所以我才有时间来给你写信,字迹有些潦草,因为我马上就要去看电视了,一周里难得的休息,可不能全被你霸占了!

我和妈妈都安好,祝你也安好!等回信!再见!速回!


陈风

2003年3月15日




聪明的弟弟:

等了好久终于收到了你的回信。

看了你写的话,我突然又很好奇地想再看一遍自己信里写的什么了,真的有那么无聊吗?呵呵,算了不必过于纠结此事,毕竟不能浪费你宝贵的休息时间啊。

一模成绩很不错,估计等你回信的时候,二模成绩也出来了,我很期待哦。继续加油。关于妈的事,你不用多疑了,我已经帮你打电话询问过了,她只是去掉了额外的“家庭加班时间“而已,那是她免费赠送给公司的,而你显然更重要啊,所以继续享受妈无微不至的“服务”吧!一定要把我没有得到过的那份也赚回来。

终于回答完了你信里的问题,我也可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了,真的快要憋出内伤了。我敢保证,接下来的事你一定会惊讶地不得了——

月城已经连续下了35天的雨了!

是的,还记得我信里最后所说的那句无聊的话吗?就是从2月28日那天开始,一直到今天,4月3日,没有一天停过。

虽然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惊讶到下巴都快掉了,但我还是要严肃指出你给予我无聊回答中的语病:你的心里应该是“干燥燥”,而不是“湿漉漉”的,语文考了多少分?还需进步啊。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是觉得湾县少下雨为妙,我们学校的雨水已经泛滥成灾了。不,不只是我们学校,是整个月城,都泛滥成灾了。我现在不仅心里是湿漉漉的,身体也每天都湿漉漉的。

不过说起下雨,就不得不讲到我的舍友们。这可是你爱听的大学故事,不要嫌无聊哦。

第一个故事的主人公叫做阿吴。他个子矮矮的,皮肤也很黑,不过性格倒是很开朗。在生活上他一直过得比较拮据,我不是故意要透露他的经济情况,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与这个信息很是挂钩。

在这一个月绵绵无期的雨里,他丢了两把伞。第一次是我们宿舍外出聚餐,大家的伞都放在门口,吃完后却只有他的伞不见踪影,不过第一次的时候他倒不是很在意,只是笑嘻嘻地诅咒小偷然后拉着我们去超市买了一把不错的新伞,还说:“大学总要丢一次伞的,没事!”

第二次是在食堂,我们用伞占座,离奇的是,等我们打完饭回到座位时,又只有他的伞被偷了,这一点连我们自己都觉得很奇怪。那时候距离第一次被偷才四天,我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难以接受吧,他脸色铁青,但又无处可以发作,我们几个人都安慰着他,说之后会帮他照看着伞,接着又陪着他去了一趟超市,不过这次他只是买了把最便宜的伞。

好在到现在为止过去近两周了,他的第三把伞还没有被偷,但他依然没有卸下防备,每天出门都像个特务一样。虽然我们都对此表示理解,却还是会觉得有些好笑。这个故事到目前为止就是这样了,当然我也不希望它还会有后续。

如果说第一个故事出于人的本性还有些笑不出口的话,第二个故事就真的成为了我们宿舍每日的笑谈。主人公叫大东,同样是我的舍友,他是一个“稍有些胖”的男人,大一一年都在唠叨着要减肥,直到这学期他终于下定决心。

从开学第一天起他就每天坚持夜跑,只可惜好日子不多,我想你也猜到了,就从2月28日开始,永无止境的雨阻碍了他的“减肥之路”。之后的日子他就一直活在我们的调侃和内心的挣扎里,坐立不安8天后,他终于执行起新的计划——那便是节食。节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更痛苦的是我们还会不约而同的接力在晚上带回各种美食。于是仅仅一周之后他的“节食计划”宣告破产。

现在回想起来,我突然害怕我们会否做得太过分,因为在那之后我们并没有让他“胖子”的生活重归平静,而是不断地激励,或者说是刺激他开始新的减肥计划。于是在沉寂了一周后,他又出山了。这次他是被某个不知名杂志上的减肥茶广告激发了灵感,作为新时代优秀的大学生,他很聪明地走进了正规的药店购买减肥茶。于是一直到现在,他坚持了快20天的早中晚减肥茶生活。

虽然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但我却感觉他的生活状态和幸福程度都大不如前,我和舍友们都在商量如果他喝到五月都还不愿停下来,我们就去劝他。因此这个故事也需要等待后续。

最后,你所说的有关老师和学生的故事倒没什么好讲的,好巧不巧他们都是比较无趣的人,其实说不上来到底是他们无趣还是我自己无趣,但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尽力挖掘的。至于女朋友,那或许还比较遥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啊,不知不觉已经写了好多,这已经是第三张纸了。我觉得我好像已经占用你太多休息时间了,电视一定在旁边开着的吧,妈的水果和诱人宵夜也在旁边吧,好好享受这个愉快的周末吧(如果你是在周末打开这封信的话)。

月城还是在下雨,不知道当我写下一封信的时候会不会停。身边不少人都感冒了,你也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高考备战加油!

等你的回信。


陈力

2003年4月3日




哥:

这几天我一直都处在愧疚之中,二模成绩很差,只有150多名。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这一个月我过得太安逸了,你和妈都对我太好,让我有些飘飘然。

今天也是星期六,但是我旁边没有电视,没有水果和诱人的宵夜,是我不想要了。妈一直笑着说:“没事,只是一次成绩而已,只要好好努力,下次一定能考回去的,最重要的还是身体。”但我却能看到她笑容背后的担忧。深深的担忧。所以这次失利应该打醒我,我不能一直呆在你们营造的美梦里了,我要独立起来。

不过还是感谢哥你的故事,你不用担心它无不无聊,毕竟我现在的生活只剩下学习,那些大学里五彩缤纷的生活对于我而言都算得上有趣了。

哥,我向你保证,下一次三模我一定会回到前五十的,我保证!

最后,同样离奇的是,一直到今天,湾县也没有下过雨,每天都是大晴天,不过也要感谢晴天,至少它能把我湿漉漉的心稍稍烘干。

哥,你放心,我会继续看你的故事的,也不会就此沉沦下去的,只不过看比写要方便多了,旁边还有好几张试卷在等着我呢,就先不写了。希望月城可以早日变晴。

对了,还有一件大事,就是非典。我们学校很重视,每天都会量体温,一旦有咳嗽的都会被请回家里。这是真的要注意身体了。现在北京闹得很厉害,你们月城也是大城市,容易被外来人员感染,记得带上口罩,保护好自己。

我要去学习了,希望下次收到你信的时候,我能更加自豪地说出我的成绩。


陈风

2003年4月19日




亲爱的弟弟:

收到你的来信我很心痛,希望你不要过于自责,哪怕这句安慰要从你写信后等到一个月才能看到。

高考不是人生的一切,你不要让自己陷入痛苦,只要有我们的爱不就好了吗?如今非典来袭气势汹汹,你只需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毕竟如果身体都没了,那高考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一件很遗憾的事,虽然我已经在电话里告诉妈了,我也知道她肯定已经告诉你了,但我还是想在信里说一下。今年五一7天假都不能回家了,我相信你也看了报纸,上面有很多文章都在批评那些逃跑回家的大学生,很庆幸我不是其中之一。

非典是恐怖而凶悍的,对于我们大学生来说,哪怕再担心自己或是家人的安危,也要忍住乖乖呆在学校。这是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家人和全社会好,少一个人回家就会少一份传播或感染的风险。再者,为了全社会牺牲自己的假期也无碍,毕竟,全国人民都牺牲了这个五一假。

所以今年五一不能回家,我虽然很遗憾却也格外自豪。但你要好好的,虽然我不能回家,可你并不孤单,你哥我在月城每天都挂念着你,妈也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啊,相信自己,你最后一定可以成为高考战场的赢家的!

好了,放下那些沉重的东西,接下来我就继续讲述之前的故事吧。

接着之前非典的事讲起,我总算可以给你介绍我最后一位舍友了,他叫飞机。这个外号来自某天宿舍夜谈,当时我们三人聊起火车上的趣事,他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他说他从未做过火车。我们都很好奇难道他是坐汽车来的吗?他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吐出两个字:“飞机。”

从此以后,我们宿舍都会内部叫他飞机,倒不是因为他坐过飞机多么了不得,而是那晚的情景与剧情发展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我们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启发我们思考问题新思路的例子。

飞机的故事很简单,四月下旬非典越演越烈,飞机看到报纸报道北京有几所高校都陆续停课,并有很多学生蜂拥回家的新闻,他也被惊吓到。虽然月城的情况并不像北京那么严重,但由于连续的降雨(是的,这是一件大事,一直到今天雨还没有断过)城市格外潮湿,各种微生物和细菌都大量滋生,不少人都感冒并被重点关照,所以月城的情况也很严峻(但是我没有事,请放心)。

飞机和父母打了几通电话,最终决定逃回家乡,于是瞒着辅导员,在某天晚上便坐着飞机回家了,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回来。飞机的故事就是这样了,我想,在下一封信的时候,应该会有后续的。

接下来我要续讲阿吴的故事。你还记得他吧,那个连续丢伞的倒霉蛋,没想到上封信刚写完不久,他就丢掉了第三把伞。这次丢伞的故事让我们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差点让我一个无神论者都相信起阿吴被哪个恶鬼缠身或是被某个女巫施了诅咒。

4月4日的时候全校都在传明天要出太阳,事实上天气预报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了。恰巧第二天就是周六,我们宿舍便相约出去吃顿好的迎接阳光的来临。4月5号一早醒来,雨已经小了很多,到中午太阳都出来了,但还是降落着细微的雨珠。我们在四点出发准备去餐厅占个好位置(自助餐),却不料刚走出宿舍楼就迎来了劈头盖脸的大暴雨,这还是一场太阳雨。

我们暗自庆幸还好没走多远,便回到宿舍带上了伞继续出发,还安慰道:“迎接一场太阳雨也是不错的,至少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但是太阳很不留情面地在几分钟后便悠悠离去。

其实在去餐厅的路上就发生了一次意外,我们走在人行道上,阿吴最靠近马路,突然一辆疾驰的摩托车擦边而过,把阿吴的伞蹭飞到十几米外。那个司机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傻愣着的阿吴,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重新捡起伞的时候,他感叹道:“还好只是撞飞了伞,而不是抢走了伞。”可笑的是,我们都在关心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经过了这个插曲,阿吴食欲大增,势要把之前丢掉的两把伞的钱都给吃回来。经过一番轰轰烈烈的战斗后,我们便坐公交回学校。其实后来回想起来我倒认为自己早有察觉,只是不敢相信这种事真的会发生。

由于是周六的晚上,公交车自然拥挤得很,我们好不容易才排队上车,车里更是人挤人的惨况。阿吴站在后车门的地方,我则在车的前半部分,无聊中我有注意到一个中年男人鬼鬼祟祟地观察着什么,但我并没有看到他看向阿吴的画面,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一直到下车之后阿吴才大呼自己手里的伞被偷了。

我们让他仔细回想,他却只记得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他说感觉自己好像被催眠了般,鬼使神差地就把手里紧握的伞让给了另一只手,而那个中年男人则面目和蔼地对着他笑,他也给予了回应微微一笑。由于车内太过拥挤,他并不知道那双手是谁,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另一只手,下了车才反应过来应该就是那个中年男人。

我们都被这件离奇的事震惊了,阿吴也表示自己在这场雨停下来之前不会再买新伞了。于是自那以后,阿吴便和我们共撑一把伞,我们也表示理解,可当他一个人出行的时候却坚持不借我们的伞,因为他害怕把我们的伞也弄丢。这便是到目前为止阿吴的故事,也许听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我必须表示那是真实发生的。

然后是那个努力减肥的大东,值得庆祝的是,他在4月12日终于停止了进食减肥茶。这一个月以来瘦了10斤,但面部的状态却有些颓靡,好在他自己也看出来了,没有继续陷进去。可是一直到今天,整整20多天过去他仍然没有进行下一步计划。其实我们也有帮他想过,比如说健身房,但这听起来实在过于高端,大东也拿不出那么多钱,而月城的天气又迟迟不转晴,户外的运动都难以进行,大东每天急得直打转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我们宿舍很是团结,许诺大东等雨停了后四个人一起夜跑,这才让他的嘴角有了一丝微笑。不过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大东又开始心安理得的该吃吃该喝喝,这不,整个人又逐渐变得圆润起来了。

啊,不知不觉这封信写得更多了,因为我数了数日子,下一封信你只能在高考后见到了,所以我总感觉自己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但总之,给你写信是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陪伴,高考备战加油啊,我的好弟弟!

对了,我家教的那个学生知道你在高考,也托我传话说:“祝陈力哥哥的弟弟陈风高考顺利!”呵呵,虽然很官方,但他就是那样一个老实的孩子,希望每个人的祝福都能汇聚到你心里化作战斗的力量,再对你说一次高考加油吧!

等你的回信。


陈力

2003年5月5日




亲爱的哥哥:

终于看完你这封厚实的信了。我好开心!

虽然三模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一想到要在信里告诉你成绩我就会莫名开心!这次我考了全校第10名!!!

是的,就是第十名!我还故意让妈不在电话里提前透露,要让你亲自打开这封信的时候看到。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吸取了一模的教训,没有得意忘形。而且班主任也说了,其实二模才是最重要的,三模考好的同学也要继续努力,把这最后一个月坚持下去。我要再次向你保证:高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妈失望的!

今天不是周六也不是周日,而是星期三。我刚看完你的信就写起回信来了,天知道我有多想让你知道这个喜讯。

如今非典总算是慢慢进入到了尾声,但是我们仍不能放下警惕,每天按部就班的测量体温还在继续。其实这样久了,我倒不觉得它是个什么魔鬼或敌人,反倒像个熟悉的朋友,而且据说高考也是要继续测体温的,你必须温度正常才能进入考场。

说起来,我也有一件趣事要和你分享!最近我都有一个习惯,每天晚上回家,都要先听一遍孙燕姿的《Hey Jude》再学习,这首歌是孙燕姿去年出的。遇见它很有缘分,那天晚上我回家正好听见妈在VCD上放着音乐,见我回来她便邀请我:“要不要先坐下休息,听首歌再学习?”我想了想休息几分钟也不错,便和妈一起坐在客厅的木地板上,当时上首歌刚刚播完,下一首便是《Hey Jude》。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什么音乐细胞,但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却让我内心平静下来。孙燕姿的声音就像你在信里遇到的太阳雨,它先是用阳光把我内心那些湿漉漉的水分蒸干,之后便开始下起细雨,重新引入新的水分润泽。所以,虽然我心里还是湿漉漉的,却干净了许多。

对这首歌我最爱的部分还是“NA NA NA NA”那一段,每次孙燕姿唱到这里我都会跟着一起瞎吼,妈则是闭上眼轻哼,跟着节奏摇头晃脑,只可惜那是晚上,没有阳光投射进来,不然我想那副画面一定会很美。

说到阳光和雨,我只好再次遗憾的告诉你,和月城一样,湾县仍然保持着连续的大晴天,我甚至怀疑这是两座城市商量好的恶作剧。不管怎么说,我等着湾县下雨的那一天。

不过比起天气的离奇,那个丢伞的阿吴发生的事更是惊悚,哥你也要保重好自己的安全啊!最令我惊奇的是那个你辅导的高一同学,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因为信而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有了联系,请告诉他:“我会加油的,你也要加油,好好学习!”同时,我也想让你替我给那个一直减肥失败的大东带句话:“就连陈力的弟弟陈风也相信你可以瘦下来!我现在正在高考,一起奋战吧!”

今天是5月21日,写完这封信不久我就要高考了,我也知道下封信只能等到高考后才能收到了,而这也可能是我在这最后100天的高考生涯里写的最后一封信了,我有点不想让笔停下来。虽然我知道我们两个之间不需要那么多亲昵的话,但是我还是要再对你说声:“谢谢!”你要知道,这句话重点不在于那两个字,而在于最后的感叹号。哥,我相信你能明白的。

等你的最后一封信。


陈风

2003年5月21日




奋斗结束的弟弟陈风:

写这封信的感觉很奇妙,因为昨天才和你通了电话,交谈仅仅相隔一天却要写一封新的信,看上去好似一场做作的仪式,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科技的发展让我们有幸对生活掌有更多的主动权,却也失去了时间遗留下来的底蕴。电话可以救急,让我们在最重要的时刻取得联系,但它短暂得像一场烟火,在世间只有瞬时的生命,它的美丽也只会被有幸观看的人记住,而悲剧的是,说不清楚什么时候,那些人就会忘记,从脑海里删除,烟火便就此失去了踪影。

所以我更愿意写信,文字可以被保留,在我们死去之后,它还会焕发生机,它的命运谁也不清楚,或许是葬身于某场火海,又或许会流传百世。电话里,我们说着平淡无奇的大白话,也羞于说出那些美丽的语言,更没有时间去组创诗意的文字,而信可以。

今天是从2月28日以来的第100天,也是你高考的第一天。对于我来说,这一百天里我们曾写过的信就像是弥足珍贵的艺术品,它们不辱使命地从各自城市奔波到另一座城市。这期间,它们可能会遗失、会损毁,但幸运的是这些厄运都没有发生。一封封信,如今安然地躺在月城或湾县的某个抽屉里。而我,正在写下这场持续一百天的盛大仪式里去往湾县的最后一封信。

首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在今天,雨停了。这场下了整整一百天的雨终于停了,我觉得这一百天就像一场魔幻绚丽的梦,这期间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接下来,我要给你把那些还没讲完的故事续上结局。

掉伞的阿吴彻底成为被命运摆弄的玩偶,前几天他住院了,我想是因为淋雨太多的原因吧。这两个月他只要出门没和我们在一起,都会赌气地选择淋雨,直到前几天他突然在回宿舍的路上晕倒,由于非典的余温,学校直接将他送到了市中心的医院检查,他的父母也被通知赶来。

好在医院确诊并非是非典,只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晕倒,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们已经去探望过他,说是再有几天就能出院了,但我想在医院的这笔钱一定比十把伞都多了吧。不过看在他躺在病床上苦苦哀求的模样,我们还是没有把掉伞的故事告诉他的父母,他也给我们做了保证:“我以后一定一定会坚持买伞了,掉一把买一把!”

而减肥的大东则彻底反弹到了之前的体重,好在今天天气终于转晴,他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等积水退去就开始夜跑,只不过当初许诺他一起夜跑的人也只剩下了3个。

是的飞机回来了。

飞机在5月中旬末的时候就回来了,他一边抱怨着月城阴雨绵绵的鬼天气,一边打开行李箱给我们分享从家里带来的各种美食。这可苦了大东,在坚持了两小时后还是加入了我们的狂欢,随手拿起一块沙琪玛便吃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手舞足蹈,就连嘴角残留的那些碎屑我们都不忍心再去提醒。

终于,舍友们的故事就此结束。

接下来就是你的故事了。我猜你考试的时候和我一样会紧张,会流汗。昨天你告诉我,天气预报说湾县明天就要下雨了,和两年前我高考的时候一样。我在电话里告诉了你好多下雨天需要注意的事,但在这封信里,我只想对高考早已结束的你说:“无论成败,皆是英雄。”

只要努力尝试了,那么无论什么结果都是世界赠予我们的礼物,你无法让一只雄鹰坠入海里,你也不能让鲨鱼飞上天空。在我心里,如果我是一只雄鹰,那么你就是那艘即将创造历史的“神舟五号”飞船,带着所向披靡的勇气冲向宇宙吧!

要记住:你是我和妈妈永远的骄傲!

等我回来。


陈力

2003年6月7日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诺基亚经典的手机铃声响起。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陈力拿出手机接听了电话。

“喂,妈。”

“我和风儿来月城啦。”

“砰!”陈力一下子从木凳上站了起来,凳子不受控地倒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引得舍友们都朝他看去。

“你们怎么来了?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是坐火车吗?我马上来接你们。”

“是啊,是火车,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到了。是风儿故意瞒着你的,说要给你个惊喜……诶,等下,他要和你讲话。”

陈力趁着空隙眨了眨眼。

“哥!想不到吧!我和妈来看你了!是不是很惊喜啊!”陈风的声音清脆稚嫩,好像还是一个孩子。

“不仅惊喜,还有点惊吓呢!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火车站啊!哎哟,还故意不说呢,搞得我匆匆忙忙的。先不说了啊。”

“好。”

……

这几天可把陈力累坏了,只要一没课就要陪着母亲和弟弟去玩。他们去了今年刚开园的红星游乐园,前几个月因为连绵不断的雨经营状况很是惨淡,如今天气转晴才又逐渐恢复了元气。他们还去了月城有名的幸福公园,是从新开的南门进去的,陈风最爱入门广场的那棵银杏,它高大挺拔,却因为这场雨差点死去,新修好的喷泉也卖力表演,吸引游人驻足观赏,但陈力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

他更喜欢月城的海滩,只不过前去的时候,因为长时间的降雨,海滩已经被暂时禁止游玩,三人只好站在远处看着蔓延往前几近吞没了沙滩的海水。陈力听见母亲感叹道:“和湾县正好相反,因为连续的晴天,湾县的水位线一降再降。”陈力觉得这是两种不同的哭声,月城不绝的泪水洒向海洋差点将自己吞噬,只有当它冷静下来,哭干了泪,才会迎来太阳的正眼;而湾县一直都很坚强,最后却只能依靠哭泣自救来躲过太阳的毒打。

“无论如何,太阳都是坏人啊。”

陈力勉强地笑着,他看着病床上的陈风。几天之前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太阳是个坏人,雨柔弱又无力,只会被人们假想为受害者。现在他只觉得,太阳是位可怜的冤鬼。春雨是个绑架月城的匪徒,太阳是不断寻找机会进行救援的警察;春雨是与湾县置气的任性小孩,太阳是前来解围的朋友,一直等到夏雨的出现才背负着骂名离去。

陈力叹了口气,再次推翻了自己的臆测:好像无论怎样都说得通啊。

刚刚送走了前来探望的舍友,又将早已累到不行的母亲赶回了酒店,陈力看着刚刚入睡嘴角还残留着微笑的弟弟,手里拿着舍友送来的信。他深吸一口气,将它拆开:




最爱的哥哥陈力:

今天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我想为你写下这封信。

这段日子,生活就像一出舞台剧,我们努力扮演好自己应该成为的角色,可一切的一切总会有剧终的那一刻,现在我认为它是时候来临了。

6月7日开始,湾县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雨,我甚至都能听到长江的微笑。昨天考完之后我便去狠狠地淋了一次雨,这让我感觉,终于把自己内心湿漉漉的雨水给置换了出去,之前那些暖洋洋的阳光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往往白天干涸,夜晚又会重新出现,如此循环,就像噩梦一样。

有时候我会觉得,在众多的抑郁症患者里我是幸运的,因为有你和妈无微不至的照顾关心,我感觉自己仍像一个被宠在怀里的孩子。可从另一方面来说,我又是不幸的,对于“自我了结”这个念头一直存在于我的内心却又丝毫不敢掀开细想,因为一想到你们的爱,我就觉得自己想要了结是罪恶的。

于是每到该去医院的时候,我都乖乖跟在妈身后,我谨遵医嘱,每日按时服药。记得刚开始的两周,药的副作用特别大,我的头脑一片混沌,嗜睡如命,没有食欲,感觉自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悲伤也没有欢乐,我甚至已经对高考绝望,好在两周后副作用慢慢减轻,我又重新回到了学校。

我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你和妈的秘密了呢?那天晚上回家,客厅正放着音乐,厨房也在用高压锅炖着莲藕排骨汤,我没见到妈,却听到声音,原来是在厕所和哥你打电话。你们聊了各自新工作的状况,我才知道原来妈为了照顾我换了一个清闲的工作,但是薪水也少了很多,于是你也只好外出兼职帮家里减轻负担。

一想到把整个家庭都给拖累,一想到你们毫无怨言地为我付出,我只好更加努力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拼命对自己说:“我要治好抑郁症,我要考出好成绩。”

事实上,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为了不负你们的期望,还有那些每日服用的药效支持,我竟然挺过了高考。可相应的,人一旦达成了目标,就会像泄了气的皮球急剧萎缩下去,也就是此时此刻的我。我想,是时候结束角色扮演了,要么活成真正想活的自己,要么就坦然离去。

于是经过一整夜的深思熟虑后,我做了一个谨慎又冒险的决定:

我要尝试几次很难成功的自杀,如果它们都失败了,那就代表世界还愿接受我,而我也会更勇敢的活下去。我已经想好,过两天就和妈去月城找你,假如这是我的最后一段生命,那也应该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团聚时间。

而我就会在这趟旅行里尽我所能去冒险。我们会坐火车前往月城,我们会去你寒假说的新开业的游乐园,会去你多次提到的那片海滩,会去你的大学逛逛,会去热闹的公园……

物理课本上说,当你站在火车站台的安全线内时,很有可能会被压力差压向火车,我要试试当我站在那里时会不会有人提醒我向后退。

我要在游乐园的过山车上故意解开安全带,看看工作人员或者周围的人能否发现。

我要在海滩上悄悄走进大海,一步步深入,看看会不会有一双手将我拉住。

我要……

如果最后我成功的活了下来,哥,请你烧掉这封信,就当它从未发生,我会开始新的生活。

如果最后我得以离开,哥,请你和妈不要为我悲伤,我只是一只想要安眠在大海的鸽子,你们只需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并为我祝福。但是哥,我知道你和妈从来都只是想飞在重云之上的雄鹰,请安心地与我告别,并愈飞愈高。

我猜哥你一定还给我写了一封信,我真希望能看到它。

也希望我能和妈一起在湾县等你回来。


即将前往月城冒险的陈风

2003年6月9日



《催眠大地上的......》第二幕  春雨的暴力

敬请期待

第三幕  谋杀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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