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向箔里的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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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冬以后株洲的气温因为从今晚开始的雨水断崖式下跌，康子预感到今晚刷的黑色帆布鞋如论如何在天亮以前都不可能会自行完成脱水仪式。待业者君国和破落户涛哥劝他穿那双马丁靴去赴约，康子极力排斥这个建议且不说这地摊货的材质会不会被姑娘反感就单单凭涛哥那晚喝多了起夜灌在鞋里的那一泡尿康子也不会接受这个提议更别说鞋面和鞋底接缝处的皮革已经开了一条小缝。不管明天能干到那种程度就铁定穿你了，康子暗下决心，极力凭借想象将流体力学和重力学都考虑在里边把鞋子摆出一幅极具科学造型的姿势安置妥当。

      一夜无眠，本来是要洗一下衬衫和薄棉衣这样在拥抱的时候确保姑娘能嗅到洗衣液的花香味，无奈天气作祟只能作罢。一夜无眠，约好的姑娘将准备游玩的地点告诉他嘱咐他做好攻略，康子在三四篇驴友的攻略和西安的交通地图里切换不停。一夜无眠，想象着该用怎样的构句好让线下的第一次见面有个幽默且温情的对话。一夜无眠，思索着该用怎样的口吻自然浪漫丝毫不猥琐的索取到拥抱和接吻。一夜无眠，开始埋怨这该死的天气和待业者和破落户打游戏发出的痴笑。一夜无眠，一夜无眠，一夜无眠。

      其实突然接到姑娘的邀约的康子有点为难的，但最后让他下定决心的不是姑娘说，你不用太为难了，我就一个人去了。让他下定决心的是他觉得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或者说是随心所欲可能更恰当点。从来没有，每一个选择都是反复衡量的结果，尽管他总是在过后质疑自己的选择但这些只是扇到他脸上的巴掌，不是率性而为的苦果。他不知道何时他才有不用权衡只需要拍脑袋的资本，现在他觉得他想明白了。所有的衡量和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只是在维护他的舒适圈，现在的这个姑娘恰好是站到圈外爱人甚至都不需要仗剑前行，只消对所谓的划算唾弃一口即可。

      一下飞机康子就钻进厕所穿了一件羊毛衫，说实话两地的气温并没有明显体感上的差异，至少和每年回家一下飞机肃杀的北风像甜腻的宠物扑迎而上不一样。同处于西北兰州是故乡西安只是和除此之外的所有城市一样灰蒙蒙的看不真切。康子发消息告诉还在动车上的姑娘天气不是很好，下车添件衣服。姑娘回消息说，真怀疑自己是不是选择错了来的季节，配了几个笑出泪的表情。康子告诉她，只要能见面什么季节都是对的。所以说我们的康子根本就没做什么有用的攻略，游玩根本不是这次率意而行的目的他相信姑娘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只需要在回民街手拿冰糖葫芦串儿熙攘的人群像群演般入镜光斑撒在两张肆意欢笑的脸上，或者在鼓楼下像所有的游客一样在彼此试探一个合适距离的过程中请路人拍下初见。

      缘分这个东西在宿命面前只有配遭受白眼的份，在早晨起床后姑娘拒绝接吻的时候康子间歇性地试图劝说让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可姑娘偶然间的亲昵举动和牵着的手又让康子觉得恍惚分不清真假，是该破斧成舟还是该温水煮蛙，举棋不定。一遍一遍回想在过去的一天里自己哪里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一遍一遍盘算接下来哪些细节能再做的漂亮点体贴点。康子提着姑娘要带回家的凉皮不停地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你因为紧张办砸了多少能力之内的事自己不清楚吗。甚至有一刻站在回民街上的康子开始怀疑昨晚入住的青旅就这么招呼不打一声就搬走了。把时间计量化可能是人类最牵强的进步，这两天里时间以平和的姿态划过既没转瞬即逝也没陷入温乡后的毫无查觉。可在康子给即将赶不上火车的姑娘做好时间规划后有人却按下了快进键，一家家眼熟的店铺，相仿的商幌，伴着油烟揽客的烧烤小哥，面无表情的制糖人，带着闪光头箍的游客，像跑马灯似的在康子眼前闪过。康子都能看到姑娘失望无奈的脸，自己终究没能力像幻想的那样有条不紊地照顾好自己的爱人。他开始有点后悔没有做好出游攻略。

      在康子还是高中生的时候苹果在平安夜这天受到追捧的习俗开始在情侣之间流传开来，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将每个已知的节日力所能及地用罗曼蒂克包裹精致，而康子喜欢的女生用用于生活的手法将这层包装撕开给康子展示了一颗虚拟的糖果。康子没有收到苹果只收到一条姑娘的纸条，说，之所以没有为你准备苹果只因为她觉得所有的苹果只是大同小异，所以虚假浮华的糖纸在我们之间大可不必。而得到她的苹果的那位男生却成为了她的挚爱。所以康子说，爱情这件事除了自己能骗过自己没有人可以蒙骗到你。

      最后姑娘没费多少周折办了改签坐上下一班动车回兰州了，康子出车站没多大功夫就坐到机场大巴了，回程的路上也终于等到了姑娘的决断——“我不习惯别人靠我太近”。那就是不够喜欢喽，嗯，那就是不够喜欢，所幸康子将自己所有美好在这几个月里都展示出来了，黔驴关掉手机搭上回程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