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时代的投影- 读《十二幅地图中的世界史》(7)

1544年,比利时鲁汶,52名质疑哈布斯堡王朝统治的宗教和政治权威的疑犯被逮捕,其中有一名被指控为罪行重大的“路德派”异端,他就是我们这一章的主角 --- 杰拉杜斯.麦卡托。

杰拉杜斯.麦卡托兼具宇宙学家、地理学家、哲学家、数学家、工具制作者和雕版师诸多身份,他在1569年发明的举世闻名的地图投影法至今仍在影响着全球地图的制作。

但和他制作的地图一样,麦卡托的一生充满着边界和界限。

宗教:从单一到分裂

麦卡托生活在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时期。十六世纪可以说是追求自我的伟大时代,但同时也是欧洲宗教冲突和压迫最激烈的一段时期。这个时期中,教会和国家共同限制着人们的思想和生活方式,以追求其宗教、政治和帝国目标。

身为一名宇宙学家,不可避免会触及创世与天堂这类问题,这让他和十六世纪的正统宗教信仰---无论是天主教还是路德派----都产生了冲突,可能同时触怒宗教分裂后两边的义士。

十六世纪二十年代以前,基督教制图师的任务很清楚:描绘上帝创造的世界,并且预示最终审批。但随着马丁.路德挑战正统基督信仰,认为上帝的庇佑就展现在人们生活的此时此地,路德派的地理学家和制图师开始怀疑圣经地理的正确性,此时的地图更专注于描绘上帝神意的可见迹象,而制图是为了“更好地理解圣经”。

投影:从球体到平面

另一方面,麦哲伦1522年的环球航行掀起了再现地球的热潮。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地球是一个球体,但如何将球体投影到平面上,来制作精确指导环球航行的地图

托勒密的经典投影法只能覆盖当初的“人居世界”,而不是整个地球的360度经线和180度纬线,像麦卡托这样的制图师面临着一个大挑战,他们必须利用数学法则设计出一种全新的投影法。

人们用不同的几何形状将整个地球投影在平面上:圆柱形、圆锥形、矩形,但每种方法都有缺陷。随着新的地理发现不断冲击着人们对已知世界的理解,也有人开始用新的形状来再现地球:世界变成了椭圆形、梯形、正弦曲线,甚至是心形。

宽容时代的投影- 读《十二幅地图中的世界史》(7)_第1张图片

此时,麦卡托在数学家费恩的心形投影的理论基础上,选择了心形作为地球的轮廓,这是他在1538年制作的双瓣心形投影世界地图:

宽容时代的投影- 读《十二幅地图中的世界史》(7)_第2张图片

不过在十六世纪三十年代,心形投影地图已经和饱受争议的宗教信仰联系在一起。路德派的思想借用了心在天主教中的象征意义,认为在书中和地图中再现心形是一种虔诚的行为,上帝是“知心者”,拥有看穿人心的能力----此时,制作一幅心形地图等于明确表达宗教异议。1544年,麦卡托被捕入狱,虽然8个月后,他幸运地重获自由,但之后的6年间,他没有再制作一幅地图。

宽容时代

16世纪中后期,是一个相对宽容的时代。麦卡托得到了一位赞助者的保护,又开始绘制地图,没有了经济和神学上的后顾之忧,他开始了一系列新的宇宙学计划。

著名的1569年麦卡托投影法就诞生于这一时期--- 麦卡托于1569年发表了一幅长202厘米、宽124厘米以此方式绘制的世界地图。

宽容时代的投影- 读《十二幅地图中的世界史》(7)_第3张图片

这幅地图细节丰富,自称“为了航海使用”,而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它的投影方法----麦卡托发明了一种特别的圆柱投影法(麦卡托投影法),将地球仪投影在圆柱筒上,再摊开成为平面地图,地球仪与圆柱接触的地方是一个大圆,通常是赤道。这种地图投影法所投影出来的地图,呈现长方形的图廓,地图可以显示全部的经线,经线和纬线也都和地球仪上的一样,保持互相垂直,你永远都可以在地图上“找到北”,并且投影涵盖至南北纬85度。在该投影中线型比例尺在图中任意一点周围都保持不变,从而可以保持大陆轮廓投影后的角度和形状不变(即等角),由于可显示任两点间的正确方位,对远程的航行很有帮助。现代航海用途的海图、航路图、导航类地图大都以此方式绘制,Google map,Apple Map采用的也是麦卡托投影。

然而这种方法缺点也十分显著,越靠近两极,面积变形就越厉害,所以格陵兰岛才会看着那么大。因为地球本是球体,纬线长短不一,其中以赤道最长、离赤道越远的纬线越短,麦卡托投影会使面积产生变形,高纬度地区南北向的纬线会放大许多,极点的比例甚至达到了无穷大,而使面积失真。

永恒尽收眼底

与他任何早期的地理作品不同,麦卡托的这幅地图没有皇室的赞助,没有宗教介入,也没有政治边界,令人瞩目。地图上没有代表皇权的双头鹰,也没有欧洲统治者占据的遥远领土。他提供了一种更精确的在地球上航行的方法,也给基督徒读者精神上获得宁静与和谐的愿景。

虽然麦卡托投影法是如今最著名的投影法,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成就,在人生最后30年,他继续用他的作品向人们建议,个人应该从现世的宗教和政治冲突中退出,同时接受更大的宇宙和谐,借此追求精神的庇所。他曾引用罗马诗人贺拉斯《书信集》的段落,来强调宇宙学的真正价值:

要沉思内心的良知,而不是地球的方位。

也许正如那句:

“将永恒尽收眼底,了解宇宙之浩瀚的人,怎么会在乎人类历史中的区区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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