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张恺报道 “我已经四年没见到妈妈了。很想她,不知她过得怎么样。我曾跟米哈痛哭流涕地祈求,求他让我这个赛季出场5次,这样才能达到合同中给奖金的标准。我急需用钱,我妈和家人们还在非洲等我把钱寄回去呢。我是全家的依靠。”
18岁的朱瓦拉对《米兰体育报》记者深情讲述,眼中泛出泪光。“特别感谢米哈,我的再生父亲,他不仅承诺我一定会达到5次出场——也真兑现了,还给我钱贴补家用,让我安心踢球,他太伟大了!”朱瓦拉身边,21岁的巴罗拍打其肩膀宽慰道:“兄弟你放心,今年夏天我一定带你回家乡见你母亲,让你家人团聚,我也想念祖国了。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家人都接过来,和我们一起成为‘欧洲人’。”
朱瓦拉和巴罗,对球迷而言或许是陌生的名字。但若你想起前不久博洛尼亚在梅阿查球场2比1逆转斩杀国米的几个瞬间,就会知道他们是谁。朱瓦拉替补出场扳平比分,打进个人意甲处子球,18岁192天,成为博洛尼亚队史第二年轻破门纪录,仅次于路易吉·德拉罗卡的18岁146天。巴罗效力亚特兰大时已小有名气,本赛季上半程对尤文踢丢点球,冬窗租借加盟,博洛尼亚两年后强制买断,费用1300万欧元加奖金。
巧了,两位年纪相差三岁的年轻人,名字都叫穆萨,但没有血缘关系,都来自西非小国冈比亚。和《米兰体育报》记者座谈时,两人互相以“兄弟”相称,但记者只能用“大穆萨”和“小穆萨”来区分,把两个黑人小伙逗得直乐。
朱瓦拉到亚平宁的历程,俨然足球界《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他确实是坐着小船、历时十几天纵穿地中海来的,根本没钱坐飞机。说服他开启这段冒险的,是一个邻居大哥,常年从事把当地足球少年带到欧洲的“生意”,也出过人间惨剧,让两个少年躲在飞往布鲁塞尔的航班行李舱里,降落后已被冻死。朱瓦拉福大命大,2016年5月踏上荆棘之旅,6月10日抵达意大利。
“那个老哥开车带着我走,我们穿越塞内加尔、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利亚等国,就在车上睡,吃不饱,饿不死就行了。我妈为了给我凑点钱,把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卖了。然后我们来到利比亚,那是我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经历,太恐怖了,我真的非常害怕。到处都能看到持枪的人,时不时有械斗和惨叫。有时被那些带着重型武器的人叫下来,给他们无偿干活,才能放我们走。我们也怕当地警察,没来由就把人扔进监狱关几天,得给他们钱。”
“我打退堂鼓,不想再走了,只想回家,经常会大哭。我才15岁啊,哪见过这种场面?每条路在我看来都是人间地狱。哪有回头路,那位老哥让我坚持下去。接着坐上颠簸的小船,我不会游泳,怕得要死。开始几天还好,风平浪静,然后下雨波涛汹涌起来,要不是遇到一艘德国的货船救了我们,我想我就得葬身大海了。”
“终于来到目的地,意大利西西里岛的梅西纳港,我们遇到了接头人,把我送到巴西利卡塔大区的首府波滕扎市。在那,我们12个少年挤一个房间睡,我开始踢球了。”大难不死,后幅将至。
他的足球天赋吸引了当地人注意,很快被一个青训足球教练的家庭收养了。“我对自己的足球水平毫不怀疑,当初在冈比亚就是街头足球的No.1,我根本没有对手,所以才有信心敢来欧洲。当然也为现实生活,我母亲是老师,为了我,家产全部变卖,我必须快点挣到钱养活他们。早年在电视里看到欧洲各种景观,就觉得这里是人间天堂,我立志也要在这扎根,改变全家的命运,也想改变欧洲对非洲人的刻板印象。”
2016年6月登陆亚平宁后,朱瓦拉再没回过家,也没见过亲人。他自述疫情期间“十分恐惧,躲在公寓里”。朱瓦拉不会做饭,巴罗经常把他带到自己家,一起做饭吃。朱瓦拉在巴西利卡塔的阿维里亚诺青训梯队踢球时,斩获大区内U17联赛冠军,得到切沃的关注并于2017年转会切沃,身价5万欧元。“因为意足协的规定,我未满18岁,不能出场,好在帕斯托雷洛帮我解决了程序上的一些问题,我能顺利开启职业生涯。”
朱瓦拉的贵人很多,有阿维里亚诺青年队的经理格里罗,还有他提到的大名鼎鼎的经纪人帕斯托雷洛,也是卢卡库、巴雷拉等球星的经纪人。朱瓦拉刚到切沃时,球衣球裤等装备都买不起,帕斯托雷洛给他搞定一切包括住宿,还教他意大利语,给他零用钱。
对国米打进意甲处子球后,朱瓦拉感言,“感谢妈妈,感谢家人,更感谢全力帮助我的经理人们,对我有再造之恩。当然不能忘米哈,神奇的善良的教练,我真没想到打国米也能出场。我是切尔西球迷,崇拜阿扎尔。第二偶像就是我身边的巴罗。”
本季意甲出场刚好5次,达到发放奖金标准,金额未知,他的年薪也未知,《米兰体育报》赛季初公布的意甲各队薪资榜,都没有朱瓦拉的名字,因为俱乐部想把他放在U19打青年联赛,米哈慧眼识人,将其提拔进一线队。
《米兰体育报》报道,朱瓦拉在切沃时参加过尤文和国米的共三次试训,结果是,两大豪门都不要他,对国米而言,是一种讽刺。
朱瓦拉识大体:“不能一场踢好了进球了,就跟教练索要连续出场。我得用训练表现征服教练和队友。”关于朱瓦拉的替补建功,米哈笑言:“我赛前原计划是要换别人的,但那个时段觉得朱瓦拉更好。我还跟经理里卡多·比贡说:‘看着吧,这小子很会捣乱,能制造乱局,会乱中进球的。’果不其然。”当时国米的加利亚尔迪尼解围失误漏过皮球,朱瓦拉不犹豫,左脚施射破网。
“他的第二偶像是我?太荣幸了,我还不到当别人偶像的程度吧?我的职业偶像是齐达内。”另一个穆萨、21岁的巴罗说。
身高1.84米,比朱瓦拉高了14厘米,体重只多了5公斤,巴罗看起来更瘦,身体条件和肌肉指数或许也是亚特兰大舍弃他的一个理由,加斯佩里尼觉得他对抗性不够,战术执行力差些。巴罗同样在2016年夏天登陆亚平宁,但要比朱瓦拉顺利得多,是坐飞机来的,家里经济条件尚可,直接进入亚特兰大金戈尼亚青训营,意甲的金字招牌。
“我妈也是老师,我爸在我两个月大时就去世了,没印象。幸好,我妈的几个兄弟姐妹早年移民到美洲,都有稳定工作,经常接济我们家,我的童年不愁吃喝,过得还算有尊严。但我要说,朱瓦拉的煎熬旅程、冒着生命危险来欧洲谋生的经历很有代表性,大多数非洲人来欧洲都是这个版本:充满痛苦,甚至付出血的代价。”
“这几年我常回冈比亚,很多妈妈都追问我,知不知道她们孩子的下落,失联很久了。我也在意大利关注疫情死难名单,以及每次征兵、出兵的名单,看有无我的同胞,好给亲人们一个交待。我时常叮嘱朱瓦拉:你现在过得不错,不能忘记家乡人、我们的同龄人,还有那些没我们幸运、无法出来谋生的年轻人。我要求朱瓦拉:每个月把至少一半的收入打回家乡给亲人,我们在这够活就行了,无需奢侈。有欧洲的生活,但必须有一颗非洲的心。”
巴罗在亚特兰大踢了两年半的意甲,40战4球,本季中途转会博洛尼亚,意甲13战打进6球,已成米哈麾下主力中锋。“因为我妈是老师,她总让我学习,让我干个文职工作”,巴罗回忆童年往事,“但我就爱踢球,一次因病住院,我妈晚上下班来看我,发现我居然不在病床上,出去和小伙伴踢球了。我的主治医生还跟我妈打圆场:‘让孩子踢吧,你儿子将来能成球星的。’冈比亚少年像巴西人,给个皮球就快乐。”
“意大利的球探索伦蒂诺在冈比亚时发现我,让我去参加亚特兰大的试训,我14岁第一次到亚平宁,试训通过,但你们足协要求:未满成年不能踢,我就又回到冈比亚熬了几年,18岁正式进入亚特兰大。”贝尔加莫是他的欧洲第一站,在他心中位置独特,“得知贝尔加莫市的新冠疫情严重,我也很伤心。记得我在亚特兰大青年队时,一对老夫妇对我特好,总来看我比赛,赛后请我吃饭给我提各种建议,而今,老两口中那位女士已经不在了,死于肺炎。”
黑人球员,抗争种族歧视是永恒话题。巴罗嘲笑种族主义者浅薄无知,“到一次非洲,他们就该知道了。看看不同肤色的小朋友们一起并肩踢球,怎么还会有歧视的心理呢?冈比亚虽然穷,但我们的眼界不狭隘,我们对白人从无抵触,小朋友们看到白人来了,不会好奇指指点点,反而会欢呼,拉上他一起纵情歌舞。这才是人类该有的文明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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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把球给我我要回家 来源 |《米兰体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