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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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国强被法警带进法庭的那一刻，一眼就看到妻子神态焦灼地望着自己。他停住脚步，复杂地与妻子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在法警的督促下走向被告席。她目光里有抱怨，有痛心，有无奈，但唯独没有冷漠和怨恨。思绪一旦走到这儿，刘国强再也控制不住浸在眼眶里的泪水，“扑哧扑哧”顺着脸颊流下来。

    刘国强对位于南北走向的田桥路的中段16号院的审判法庭太熟悉了。法庭的对面是市财政局，父亲当年是那里的一把手。他从小在财政局院里南边的一栋家属楼里长大。三十多年前，对事业一向兢兢业业的父亲，跌倒在下乡调研的路上。父亲脑血栓了。也是这一年，他接了父亲的班。第二年，他又考上大学。大学毕业重新返回财政局上班不久，刘国强结婚了。仅仅三年后，他成为副科级干部，又过了两年，刘国强成为财政局最年轻的科级干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他妻子总是把瘫痪的父亲推倒家里的阳台上晒暖，田桥路对面就是审判法庭。

        泪水模糊住了刘国强的视野。却把他带到过去的记忆里。

        那一天，是刘国强颇为得意的一天，他被正式任命为财政局局长。当他乐呵呵地把这一消息告诉正在阳台上晒暖的父亲时，不能言语的他将目光长久直视庄严的审判法庭。几十年陪护在父亲身边的妻子解释说，要懂得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切不可贪一时之利，毁一世之功。刘国强明白“一世”的真正含义，不仅仅是指他自己，而是也包括父亲。也是啊！父子先后担任一个地方的财政局局长，确实不多。

        刘国强如何不懂得，他在全局党员干部会上决心以“牢记宗旨、秉公用权、严以律己、廉洁从政”为人生信条，八小时内外严格执行党员领导干部廉洁自律的各项规定，干干净净做事，清清白白做人，时时处处体现财政干部人民公仆的良好形象的掷地有声地表态，赢得了长时间热烈的掌声。刘国强忘不掉他第一次被评为“全国十大杰出青年”称号的情景，也忘不掉他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接受中央领导接见的情景。

        然而，十几年后，刘国强将这些掷地有声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却将所获荣誉作为自己的政治资本利用各种媒体四处宣扬。即使她妻子善意的提醒，也被一向习惯了顺从的他，独断专行地视为逆言。

        刘国强打心眼儿瞧不起妻子不会穿衣打扮，不喜吃喝玩乐，不懂浪漫情调的德性。唯一感激的就是她多年如女儿般地照顾瘫痪的父亲。却也很讨厌她多嘴多舌的毛病。如果不是妻子拒绝送礼人登门拜访，以他八面临风的性格，官至副地级应该是没有一点问题。5年前，刘国强和妻子的夫妻关系，终于走到名存实亡的地步。但他也没有和妻子离婚。而她也始终如一地照顾他瘫痪多年的父亲。

        “糟糠之妻不下堂。”刘国强每逢有人夸奖他重感情能够抵御形形色色的诱惑的时候，就会恰如其分地这样说。他自认为那几个情人只有极少数几个至交好友多少知道一点。每当搂着年轻美貌的女人仰脸喘息中，刘国强都会望着装修豪华的房子，内心里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现在法庭宣判！”

        刘国强的回忆被法官有力的声音打断，浑身颤抖一下。

        最终，法院根据刘国强犯罪事实、法定及酌定量刑情节，依法判决他犯受贿罪、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16年，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30万元。

        一缕阳光从法庭上面的窗户射进来。刘国强知道，这个点儿，正是父亲喜欢坐在阳台上晒暖的时候。

        再看妻子，她坐的位置上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