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首重拾遗落的月光

白露之后，沥沥淅淅的雨，凉了秋的薄衣，夜比前些日子来得更早一些。

对于现代人来说，都市满目的霓虹让人眼光缭乱，早已不需要月光来照亮道路，月已被我们忽略了。

今夜，不知何因，忽然停电了，我独自坐在漆黑的屋子里，月光洒在窗台，分外明亮。禁不住它的勾引，伫立轩窗，举头仰望，天上一轮满月，月大如盘。月光下，白天熟悉的景物看起来竟然有些陌生，月光只映照出它们鲜明的轮廓、精彩的部分，而将缺陷隐没了。记得明人张大复在《梅花草堂笔谈》中所言:“天上月色能移世界。”或许，月光在不经意间移动了我内心的世界，在这浅深浓淡中，世间万物有了一种神秘的美感。

乘着月色，走出庭院，拐入学校旁边的一条小巷，因为秋后天气微凉，路上的行人甚为稀少。光影把一切都笼罩得朦朦胧胧的，包括我的心情，月光当头好，把小巷两边的小叶榕紧紧拥抱，织就了一地的斑影。我想伸出手去拨开那种神秘，或许是一时起了贪念，想用指尖去触碰一下月光的皎皎。谁知，指与光刚刚接壤，它就“嗖”的一下躲进云层，下一秒，又羞哒哒地扭头来把我瞧，像极了一个调皮的精灵，一下就俘获了我的心，刹那间，儿时与月光相伴的日子豁然跃于思潮。

乡村的童年，白昼即使是孩童也有活计可忙，更别谈什么玩具了。那时的夜晚，家家都点着如豆的煤油灯，明亮的月光便成了贵客。

我最欢喜的是月儿高照的夏夜。当夜色来临时，赶紧匆匆忙忙地扒拉几口吃食，如果，母亲被活计牵绊，做餐晚了，就干脆不食。早早地跑到队上的打谷场上等着，等着那群狐朋狗友的到来，然后或开始攻城掠池，或藏猫猫等，反正花样百出，乐不思蜀，玩累了，就着月光，有的爬上草垛躺下，仰望宇宙里的星光；有的，拖过一个大簸箕横竖乱躺，天当被，地当床，在一曲曲自然界的摇篮曲中酣然入梦，只剩一片月色恬静地俯照着村庄上方。

岁月如梦如烟，渐渐大了的我，从乡村到了城市，因受到自我欲望的牵引，目光与脚步不停地追逐着物质享乐的快感，整颗心都忙着欣赏流行文化的色彩，在各种享乐里，渐渐与月光离散，五彩十色的霓虹代替了皎皎迷了我的眼，蒙了我的心。在那种感官快乐中，依稀感觉少了一点点什么，是少了什么呢？

多年前的我会因一朵花的开放而感动，会因一片叶的飘零而悲悯，会因一只小动物的伤而流泪，而这一切不知在几时走丢了。现在，一切似乎都变得好起来，却失了那一份心灵的生命感动。

有人说:花没有变，叶也没有变，变的不过是人的心。也许是的，今晚的月和童年一样，明亮且圆，变化的只不过是我的心情，我在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也失去了另一些。

今夜，因为偶然的原因，我又重拾了这片月光。此刻的我多想如儿时一样，以一缕清风的姿态攀附着这月色，即使没有财富，没有地位，但我还能够拥有这神奇美丽的月光。月光似水，愿曾经像我一样迷途的人都能俯首拾起遗落的月光，去珍惜它的美好。

                                2018.09.14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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