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之人有好沤鸟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 ,沤鸟舞而不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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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有个喜欢海鸥的人,每天早晨到海上去,跟海鸥玩耍。和他一起玩的海鸥,有成百只以上。他父亲说:“我听说海鸥都喜欢跟你一起玩,你抓一只来给我玩。” 第二天,他来到海上,海鸥都在空中飞翔而不下来。
《列子·黄帝篇》
这是我童年时看的一则寓言。
寓言渐渐淡忘,化为一幅画面,贮存在脑海深处。
尤记得,那白衣胜雪的少年,彳亍于岸,白茫茫的海鸟百般翩跹,融化在淡蓝色的地平线...
我搬入新住处,在窗前喝咖啡的时候,看到一只鸽子飞到我窗外的盆栽区,不知道是附近谁养的,它的翅膀是灰棕色里带点咖啡色,鸽子的曲线很漂亮,且它们自带和平光环。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这只鸽子哗啦啦地飞到我的窗前,把这里作为一个短暂的栖息之地,有点像上班间歇时聊天的志明和春娇,也就半支烟的功夫,它休息完了,又哗啦啦飞走了。
见过它几次之后,我就在淘宝上买了一袋不错的鸽粮,倒在器皿里,放窗口。我希望可以经常见到鸽子,它的造访能给我的工作室带来活力和生气。
果然,鸽子先生还是偶尔会来,它也就是在我窗口走几步,对着梧桐树发发呆。它对人很敏感,我怕把它吓走,所以我会很小心,有时我动静大点,走来走去,它就马上飞走。
有时,我看着鸽子,它的头转过来,也在偷瞄我,我和它之间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崩得太紧,很容易把它惊动。
鸽子的这种反应有点像猫。我熟悉这样的心理,我对待陌生的猫一般是很随意地摸它的头,和它们熟络起来。我相信鸽子也是一样的。
和动物交朋友,一定要从交心开始,不卑不亢,人与动物之间就是要培养一种信任,有了信任,怎么都好办了。
这种信任何其难也,你比它大那么多,我一直说,如果动物和人的体积反一反,它分分钟不虐死你才怪,鸽子不好说,猫肯定弄死你。
鸽粮已经吃完,我换了一碟放窗口。豢养也是培养一种信任,用食物来说“你好”。
麻雀在离我一米不到的区域。
它在吃丰盛的早午餐, 我给鸽子准备的。
鸽粮由玉米等杂粮谷物组成,对麻雀来说稍微有点大颗,它像一个饿汉一样贪婪地食用,嘴巴里含着玉米,上下喙不停地颤栗,好像是享受毛毛虫的喜悦。
麻雀这家伙倒是随意得很,我在室内放音乐,海顿的伦敦交响曲,拿个电动剃须刀刮胡子,它也不在乎,一起听音乐,吃它的Brunch.
这一碟鸽粮,我是昨天晚上新换的,对于麻雀来说,还可以吃很久。
我才刚认识它才两天不到,是不速之客,这只麻雀挺俊的,给它起个英文名叫Jimmy吧。
Jimmy享用着鸽粮大餐,它吃饱了,在我的窗台上雀跃,翩跹,看上去像一个饕餮吃完美食之后拿牙签扦着牙的心情,它甚至还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宛如在欢唱一首早餐的赞美歌。
阳光,梧桐,台风过后的清晨,淘宝鸽粮,对Jimmy来说,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
Jimmy和他的小伙伴们把我的窗口变成了咖啡馆。
4只麻雀饮着我为鸽子准备的水,吃着鸽粮,再来一只可以王者荣耀了...
当然,鸽子也带来了它的2个鸽子朋友,它们和麻雀并不相忤,于是,我的窗台前热闹非凡。
我的居室偏安于闹市一隅,没想到也成为了鸟的天堂。
我想起童年曾经看过的寓言,这不就是我梦想的画面。
我想修炼自己,拥有鸟和浮云的心情,希望它们能粘着我不要走。
我经常和鸽子、麻雀对望,有时候我故意走动,和它们培养一种默契。
麻雀还麻木一些,鸽子却经常被我惊动飞走。
和鸽子们认识、接触一段时间了,我发现到达寓言的境界,恐怕还需要等待。
寓言里的少年终究是少数人,随着人类的信心渐渐膨胀,鸟儿们早已失去了对我们的信任。
鸽子的一生,寄人篱下。它们飞翔于阳光潋滟的梧桐疏影之间,画面虽浪漫,却也可能相当现实,甘愿接受被豢养的”鸽生“。
鸟儿为了一点口粮,经常眷顾我的窗前。
然而终究因为体积小,面对人类这种庞然大物,仍然不免矜持。
或许鸽子们口耳相传,人类中有猎手曾经枪击鸟雀,死状惨烈。
然而鸽子也未曾飞去过港式茶餐厅,假如它们领教过什么是脆皮乳鸽,那么它们对人类又会是怎样的认知。
无论如何,鸽子面对人类的心情是复杂的。
人类看上去也许面容娴雅,但也说不定刚刚饱餐了一顿脆皮乳鸽。
人类比所有动物看上去都聪明,他们是地球的主宰,纵使恐龙或金刚复生,又能把人类怎么样。我们的黑科技,分分钟秒杀这些庞然巨兽。
也许我无法阻止人类的野心,但我起码可以做到,以后再也不吃脆皮乳鸽了吧。
我凝视着不远处发呆的鸽子。
也许我没法成为一个天使,但至少我可以做一个鸟人。
鸽子看我想通了这一点,这才不慌不忙的吃起早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