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度

初夏淅沥的小雨像恼人的琐碎家常，总是下个没完没了，好像没有雨，但又继续开始下了。

Z传媒集团搬到火车站附近已经有段时间了，美其名曰把名下的子公司并入一幢叫亿达广场的大楼，其实也是广告行业江河日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

从Z传媒麾下的16楼的妙美广告公司传来一阵宏亮的笑声，自从这个十九度空间卫生巾客户王芳经常来开会之后，这幢大楼便总是充斥着她爽朗的杠铃般笑声。

当然了，如果提案不顺利的话，她就变成了雷神附体，把乌云拖到亿达广场，整个气场就笼罩着一片阴霾，整个大楼都能感受到强烈的低气压，当她发飙的时候，云层总是配合地雷电大作，雷电打在助动车的防盗装置上，发出不耐烦的呜呜声，响个没完没了。

显然，这一天王芳的心情是不错的，作为全国卖的最好的卫生巾企业十九度空间的市场总监，坐拥这个炙手可热、人人艳羡的职位，她显然平时背负着压力，有时发点火，我们也能理解。但今天她的心情格外开朗，连会议室的克里奥奖杯都沾染了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客户的笑声中，妙美公司的总经理李晓和创意总监Leo也跟着讪笑起来，这笑声就像烤箱里面铺垫的一层铝纸等待着大餐的降临，他们俩心有灵犀地配合着这气氛，Leo偷偷地瞄手机看时间，心里想着下班要买什么礼物给刚认识的小嫩模女友。

王芳乐呵呵地说：“今天的电视广告脚本我都挺喜欢，A方案和C方案我都要了，接下去就进入执行吧，7月份我们要上新，时间点都给我卡好了，不要像上次那样掉链子，给我请台湾的徐玉玲和韩国的Snow来演，价格要尽量谈下来，哈哈哈哈哈哈…”

Leo和李晓相识一笑，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方案是昨晚通宵赶出来的，半夜2点的时候还没谱呢，要不是美术指导Sam的助理，大学实习生李良突然蹦出那个有点怪异的方案，今天还不知道是什么命运呢。

Leo看了看手表，心里开始盘算今天去哪个餐厅吃饭，吃完饭去哪家酒店开房，汗庭么感觉有点low了，去克里斯托弗大酒店的话逼格是挺高，但总价这么一算有点高，这个女的又不是名模，值得花这点钱吗？

再说了，我的宝马昨天不小心被扣了，还要花钱去修，上礼拜办会员卡用掉了一万多，这个月手头有点紧张，要不还是去汗庭吧，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套路。

想到这里，Leo脸上不禁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他忽然留意到自己还在开会，忙观察左右，看客户是否注意到自己的笑容，连忙收敛起来。

王芳忽然眉头皱起来，跟李晓说：“你们两个人留下来，我有事情跟你们谈谈。”

李晓用眼神示意左右的手下，几位员工都知趣地收了笔记本撤离了会议室。

王芳的嗓音忽然变得低沉：“我想找你们两个人帮个忙，我昨天晚上杀死了我的老公，想把他放冰箱里冷冻起来，但体积太大，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Leo反应很快地插话：“很简单，打开冰箱，把老公放进冰箱，关上冰箱。”

说完Leo就意识到什么：“哈？什么？！！”他意识到背后有一股冷气“嗖”地冒起来。

李晓的表现更为沉稳：“这样吧，我们回去讨论下，王总，您看给我们三天时间提交方案行吗？”

王芳的语气一贯冷峻：“恩，你们好好商量下，如果方案不好，你们懂的，下个月我们十九度的年度协议要重新签定，这个提案的好坏，将直接决定我们集团和你们公司的全年合作。假如你们三天后方案不行，我们可能会月底进行比稿，而且按照惯例，我们不会支付比稿费，你们等着瞧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杠铃般的笑声忽然响彻云霄，随着火车站的烟雾弥漫融入空中，但这一次，整个大楼感受到的不是温暖，而是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