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

这感觉就像身上原本不大的一个伤口突然被手用力撕开,痛猝不及防,且无处躲藏。

                                                  ——落

我一直觉得小时候的自己便是留守儿童的化身,爸爸妈妈在外地做生意,我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整个童年几乎所有的回忆都是关于那颗老槐树、勤劳寡言的爷爷、和善能干的奶奶。

14岁那年我被爸爸妈妈接到了身边,告别的场景记忆最清楚的是我坐上车,倒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奶奶和之后慢慢长路两旁的那些白杨,一排排,金灿灿,当时还联想起了小学课本里矛盾先生的《白杨礼赞》,感动不已。

那个时候的晚上我天天哭,怕爸爸妈妈知道,被子蒙着头哭,直到现在我都道不清那种哭泣的滋味。想念?我想不仅仅是!

再越到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美好的、不美好的,笑过的、痛哭过的都越来越浅,学习、恋爱、毕业、分手、工作,就这样12年过去了。旧的、新的都埋于心底。

可就在今年,几个月前电话里听到爷爷身体不好的消息,心里甚是忐忑,不过视频里看那精气神也就没有太多担心。再往后每次通话都能听到大概爷爷身体不好之类的话语,我也相应问候关心。前几天妈妈说爷爷大概只能有一年时间了,挂了电话我整夜未眠。一遍又一遍全是爷爷的影子,坐着的、走路的、皱眉的、看我的。

一如既往,今天周六给家里打电话,应爸爸要求跟爷爷视频,一看到屏幕里他老人骨瘦如柴,气若游丝。我瞬时彻底崩溃了,这感觉就好像身上原本不大的一个伤口突然被手用力撕开,痛猝不及防,且无处躲藏。眼泪是坏了闸的水。爸爸突然挂断视频,我大概知道屏幕那头的他情绪已失控。可能是遗传因素,爸爸这个人一向严肃沉默。我印象里他的悲伤有两次:一次是我上大学送我到学校报完名走的时候;一次是经济危机家里生意破产欠了很多债的时候。而今天的他大概是悲痛。

拿着手机,看着爸爸发来的信息“就这样吧”,我回“就这样”。我嚎嚎大哭。是的,无能为力。就这样,只能这样,又能怎样。纵使多么不愿意接受,多么无法接受,也都必须接受着,生死离别,无人可幸免。

我想:也许我该明白,我该早些妥协,早些结婚,早些生子,去完成小时候的承诺,和心爱的人给两位老人行跪拜之礼;我坐在奶奶一个腿上,爱人坐在另一个腿上,一起给奶奶唱歌听奶奶讲故事;带着他们坐飞机一起旅行看大海。而不是等到子欲孝而亲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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