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俭’

父亲的‘俭’是一种深至骨髓之俭,影响了我的终身。随手关灯的节电习惯,双面用纸的节纸习惯,废水冲厕的节水习惯……,无一不来自父亲的言传身教。父亲患病后期不能用语言自由表达,有一次他向我指点着床头柜上亮着的台灯,看我不解其意,又指指房顶亮着的顶灯,意思是告诉我没有必要如此地‘灯火通明’。李博小时曾在太原住过几月,听他妈妈说回北京后凡‘作画(涂鸦)’一定会双面用纸,更有甚者小便后不冲水,说是爷爷说了,小孩子尿尿用一水箱的水去冲,太浪费!

父亲的俭缘自何处?我曾认真想过,有些有解,有些无解。譬如节水,我曾随父亲在李家山住过一晚,老家的一盆水一定是‘一水多用’,洗完菜洗手,洗完手洗脚,洗完脚用作泼街扫院……。原因很简单,住在梁上的人要从沟里挑一担水回家起码要用两个小时,故此紧邻千年黄河的李家山人不得不惜水如油。无法得知上祖们在那个穷乡僻壤(顺便修正一下之前文中‘穷山恶水’的提法)落地生根时,为什么没有考虑水资源的利用,直到后世才迁到黄河滩近水而居?但我相信绝非上祖们缺乏如此之浅薄的智慧,一定在当时有许多比水更严肃的难言之隐,不排除是为了躲避战乱和灭门之祸。

父亲俭也来自他的母亲,我依稀可辩的记忆中,那个小脚的米脂婆媳身上集尽中华妇女善良贤惠、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许多美德。她嫁入李家估计已经是家道中落,否则也不至于忍心看着大女儿变卖嫁妆来维系家计。奶奶几乎俭至极,省吃俭用,物尽其用,说她‘扣门儿’但她首先是‘扣’自己,就连子女们孝敬她的糕点几乎都给了孙辈食用,零花钱几乎没有为自己添过一衣一裤。奶奶一辈子节衣缩食,无怨无悔,没有享过什么福。其子如母,父亲乃至吾叔吾姑的‘扣’都有一个特点:最舍不得的是给自己花钱。

父亲的俭或许与他青少年时独自‘太(原)漂’的经历关系重大。作为一个没落的‘富三代’,他走下黄土高坡独闯省城时囊中羞涩必不用说,吃了上顿有没有下顿都是常态。一边读书一边讨生活,他无法邀朋聚友,撸串喝酒,二十几岁就尝尽人世炎凉、温饱忧患。穷易惜金,穷易惜物,少时积习难改,一生节俭近极。

父亲的俭虽不合潮流,但应当还是一种人间美德,否则,‘俭’也不会成为先哲李耳(老子)的一‘宝’。唯一的遗憾是当家里日子好过点时他却沉疴卧床!李莉把大额的冥币投入火中,泣诉道:‘爸,在那边别太省了,钱不够我们会多给您稍(烧)的!’我心里想,爸爸93年由先天基因和后天经历形成的习惯,能改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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