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花银币

莱恩堡是个不大的镇子。

一条河把镇子分成东西两块。东边和一般的镇子别无二致,跨过雾桥的西边则是纸醉金迷的纷乱之街。那里的特色并不是黑市交易或者荒乱的红灯区,而是赌场。西街的赌场里藏着许多高手。那些人和一般人所想像的高手有点不同,很少玩手法上的花样,有时连洗牌都会出差错;他们也不像那些老赌徒们一个个表情凝固,情绪上几乎毫无保留,该笑就会大声笑,忧愁的时候满脸乌云,让人不禁会怀疑:这样的人真的能赌赢吗?不过,若是和他们对上几局,又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着那种高手独有的威压感,然后输光。

大家都认定这些家伙只是装作手法粗拙,实际上肯定出老千,但是谁也没能拿出证据来。久而久之,又有新的传言吹出来,说他们“能够控制运气”。

这些传言自然使得行内有些人听了心里痒痒,千里迢迢来这里挑战。那些挑战者们自称“玩家”。这些玩家需要住的地方,东街的许多民家也就顺便担当起了小酒馆的作用,供他们歇脚下榻。不得不说本来毫无特色的东街,也便是这样才多了些光顾的稀客。玩家们呢,先歇上一两个晚上,打探下情报,做做不让别人看的准备,看着月相合适了,收拾好小包,帽檐压低,结了酒钱就向西边出发。小镇多雾,东街晚上也就只有这些玩家会出门晃荡了。他们提着烛灯,拖着步子,不像是人,倒像是他们自己的鬼魂。


莉诺是东镇一家旅店的老板娘。其实她才十七岁,称呼为老板娘实在太老气,于是熟人都亲密地叫她小莉。这些熟人无非就是附近的工人,还在莉诺父亲活着的时候就是常客了。莉诺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发了什么病,很简单地死掉了。不久后,母亲在一个大雾的清晨去买食材杂物,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方才成年的莉诺别无选择,只得继承这家旅店。那些工人大叔曾经受了照顾,现在就来报答,偶尔打个下手,或者带些食材工具之类的。在店里经常能看到许些粗壮的大叔围着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团团转的画面,很是有趣。

更有趣的要数晚饭时。一到傍晚,老板娘莉诺和厨子阿豆就要开始忙活。工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拉扯着一条汗衫,推开大门,像进自己家门一样随意——有的人还拎着顺路买来的菜肉和调味品,有些简单冲了水就去厨房打下手。不要一会,晚饭就准备好了。铺上桌布,摆上餐具,点上不是很明亮的烛灯,莉诺摇摇开饭的铃铛,有些房客扶着楼梯下到客厅,和那些拍拍裤子的大叔一起坐了下来,晚饭开始了。

晚饭时段,主要是大叔们和莉诺有说有笑。大叔们就谈谈所见所闻和口水蜚语,讲讲那些玩家们的输赢,开粗俗的玩笑。作为玩家的房客是融入不了这个气氛的,他们低着头咽下食物就快快逃到楼上,去琢磨挑战的事情了。楼下的气氛越来越热烈,空气醉醺醺的很舒坦,他们确实喝酒,笑得脸上红光润润 的。有人上了兴子,劝莉诺喝酒,被她苦笑着拒绝了。

晚餐结束了,慢慢餐厅里人就少了,声音也一层层下沈。工人们喝过酒,一天的疲劳卸下来们,也就摸着到了自己房间,倒头就睡了。莉诺和几个服务生简单收拾了,他们也去休息了。烛台快要燃尽了,每天都刚好是这个时候燃尽,然而今天却有些不一样。烛光勾勒出两个人的弧线。一个人在动着,收拾,走到大门口去确认插锁,而另一个人坐在桌前不动。过了一会,那个人也站了起来,打算要上楼,恰好拿着烛台的莉诺也要上楼,两人堵在了楼梯口。

“您先请...”莉诺说。对面那个人是叫做托尔的房客,也是玩家之一。他毫不客气,走在前面。

“——请等一下。”莉诺突然喊了一下,声音很小,可能是担心吵醒睡着的房客。

托尔站定了,身子转过来一半,也压着声音:“怎么了?”

“托尔也是玩家吧?打算挑战的对象是谁?”莉诺其实并不了解西街那些人,她只是叫住托尔后突然想不出说什么好。

“问得好。啊啊..就是那个,天顶,尼尔·戴尔梅拉。”

少女知道这个名字。倒不如说,整个莱恩堡都知道这个名字。“天顶”尼尔·戴尔梅拉先生是西街高手中的顶端,传说用天顶这个名号之后就未尝败绩。

“真是乱来!”她自言自语。

“谁会赢可说不定。我也是很厉害的。你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好了...这家店说不定以后也会因此而出名。”他拉了拉帽子,“好了,睡觉吧,大小姐。”


他要挑战尼尔的事情是藏不住的,毕竟根本没有其他人会去挑战那样的传说了。他约定好时间,当天下午流言就传遍了整个镇子。其他的玩家侧目看他几眼,在内心里嘲笑着他——但看到他的样子是那样滴水不漏,心里更深的地方隐隐有些害怕。也有人采访他,为什么非要挑战那个尼尔呢?

他作出了很一般的回答:和你们一样,不过是为了名利而已。



莉诺敲了敲托尔房间的门,但是没有回应,于是她用钥匙开了门,拖着打扫的工具进到房间里。还没等莉娜转过身,房间的住客就发出哼哼的声音,把莉诺吓得一颤。

“啊..我..不知道你在房间里..再说了,你在的话就回应一下啊..!”莉诺转过身,看到房间的住客就那样躺在木地板上,吃着窗格切出的烫烫的阳光。他脸上扣着一本让人颇为在意的旧书,一动不动。

“我可以进来吗?要整理和打扫。”

“请随意。”托尔本来就沉沉的声音隔著书,更加模糊。

少女就进了房间,开始整理和打扫。她走到托尔旁边时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本书,是《鸭嘴兽的习性》。他会看这样的书啊,少女心想。

一段时间里只听得到毛巾,刷子和各种东西碰撞的声音和木地板吱吱呀呀的声音。

“准备得…如何了?”少女打扫完,顺势坐在书桌前。

“状态不错,天气也不错。”

“不用做,各种各样手法上的练习吗?”少女背对着他,双手的手指按在一起,又放开。

“我是不会出老千的,莉诺。”房客先生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像是看着少女的后背,或者只是单单看著书桌方向前方一米多的空气。

“啊..!不是..那个,抱歉,误会你了。”

他把手上压着的那本书翻正,但没有开口说什么。


莉诺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托尔,”她有些含蓄,从和她身材极为不符的棕色外套的内口袋里摸出一枚小银币,“这个给你,银币..不是有带来好运的功效吗?”

托尔接过银币看了看,上面是蜡花的浮雕,花旁边有上漆的青藤草。银币闪闪发亮,没有划痕,应该是刚出厂的小工艺品。

“谢谢你,莉诺。”托尔接过银币,按在口袋上,任由它自己滑进去,然后对着少女挤出一个笑容,脸上泛起几道直硬的鳞纹,可以看出他几年没有笑过,“我想应该不是每个房客都有吧?”

“当然,只有...”莉诺咽下了词尾的“你”,脸红红地夺门而出。

“再次地,谢谢你。”托尔看着少女慌忙消失的背影,脸上的表情稍稍多了些温柔。


莉诺有些得意。

东镇上有唯一一位银匠。从前,他总是在银币上面雕着自己喜欢的各种东西,而玩家入侵小镇之后,他就只雕四叶草了,毕竟那些玩家们谁都想交个好运。他以前雕的硬币就不好卖了,积在柜子里,也压在他心里。

这天,莉诺到他店里来。银匠眯着眼睛一看,是个眼神迷离不知所措的小姑娘,心想这下机会来了。于是他故作好意笑着,长满老茧的手叠在一起,手指叫扭——他用模糊的口音便少女说,这是幸运的象征:可不是嘛,四瓣的叶子。莉诺不是很懂这些,就买了回去。

想要自己也可以给那个人出一份力,少女的心跳有些加速。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特意买银币给托尔,怎么说银币也不便宜。或许是被托尔想战胜那个人的勇气所打动了吧,要是自己也能有那样的勇气就好了,她对自己这样说。


又到了晚饭时间。

托尔的事情确实给旅馆做了宣传,导致莉诺不得不加了几个座位。大家不说话,都在想着这个狂妄的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快三十岁,其他的高手怎么说都是入了中年的,但那天顶也确实只有三十出头。也有人拜托情报屋查查这小子的来头,可是这么多天了也没能查出个什么名堂。大家都放弃了,也大概有个底,等着几天后嘲笑他。

当天,他一如既往在餐厅上留到最后。

工人们摇晃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莉诺的脚步沉沉的,都给木地板吃了进去。她坐在托尔旁边。

“要熄灯了,回房间去吧?”莉诺不抬头看他。

“你可是坐在旁边了,并不是真心要赶我回房间。”

烛灯快熄灭了。

“托尔是什么来历呢?”

“说来历实在是很奇怪。我不过是个一般人而已,没什么值得谈起的光辉事迹。”

“不是吧…”灯火中,少女的影子摇摇欲坠。然后托尔的影子和她的影子接触了。她感到头上有暖暖的触感,是托尔在摸她的头。

“莉诺,你一定要相信…”

“我会赢。”他说。

莉诺有点恍惚,像微微喝醉的样子。

“我相信你,你一定会赢的。”



“喂——”少女焦急地捶着房间的门,“是我——莉诺!”

她的脸涨得很红。

“哦。是莉诺…”那个人回答着,但是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也没有要继续对话的意思。

“托尔,听说...听说你输掉了...是真的...吗?”

“…啊。”

他接着说,“是真的哦,输掉了。”


昨天晚上,莉诺送托尔到门口,托尔一提肩上网球报的绳子,挥挥手就消失在雾中。那时,莉诺心中升起一种激动,久久不能停息。

但,次日她等来的却是托尔铩羽而归的消息。

那些人坐在一块,丝毫看不见少女脸上已然掩藏不住的阴云,放声谈论著战事,核心还是托尔,但是味道就之前已截然不同了。“究竟还是输了,毕竟对手是那个天顶。”“听说不要两下那家伙就败下阵来,实际上只是个会虚张声势的浑小子。”“唉,我还可以期待,真是浪费时间,该死。”“哈哈哈,完全就是个不入流的垃圾。狗屎。”

莉诺咬住牙,拼命压抑着身体中一阵阵的不适。她飞快抛开人群,到没有人的地方,把身体支撑在墙上,像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腹中感受到不适,必须这样直立着才能喘上气。


托尔的承认击碎了莉诺最后的一点不甘心。她就好像输掉的人是自己一样,闷闷不乐。


托尔只有在吃晚饭的时候才会从房间里出来,一言不发,为了避免麻烦,他不留下来了,快速解决掉晚餐就上楼去。

又是深夜,烛灯刚好要烧完的时分,只剩下莉诺一个人的餐厅显得又些大过头了。明明以前也是最后剩下自己一个人,为什么今天觉得特别特别的寂寞呢?她想。

托尔这半个月都仍然住在这里。玩家一般都是无论输赢,挑战了就打道回府的。托尔他每三两天结一次住宿费,但一点要离开到哪里去的意图都没有。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什么,也没有谁知道他在打算着什么。


某一天,一群不速之客找上门来。他们踹开大门,是群流氓地痞,领头的那个一把推开服务生,那服务生拖了好几步,差点摔跤,吓得不敢动弹。这个时间里大叔们还在岗位上挥洒汗水。厨子阿豆听到争吵声,拿着菜刀冲到大堂。

“没事,阿豆。”莉诺制止厨子,“我们...何不听听这些先生的打算呢。”

“可是,小姐…”阿豆说了一半,卡住了。

“看来还是那边的大小姐比较懂道理。好。也没什么,托尔——是叫这个名字吧,那个骗子还住在这里吧?”

“你怎么随便污蔑别人?”

“哎哎——大小姐你不知道么?这个骗子啊,昨天在我们那里说要赌点小钱,兄弟几个想想就玩玩吧,你猜怎么,那家伙输得一塌糊涂,欠了一屁股债,结果让他给逃了,今天嘛就是要来讨个说法。”那流氓头子甩出蝴蝶刀,在空气上比划比划,突然朝莉诺那边伸过去,把莉诺吓推了几步。

“带路吧,大小姐。”那语气满是嘲讽。

“欠债应该去公证处。私下解决违反了规章十三条...”

“去你的公证处!”那人吼了一声,莉诺只得停住。

阿豆已经怒火中烧了,他想不明白莉诺为什么非得这么忍让。就算对方人很多,实力悬殊,忍让也肯定只会导致更坏的结果——他曾经答应莉诺的父亲,要拼了命保护这个脆弱的十七岁女孩子的,但此时也就是空有一腔热血了。他的脚后跟悬空,已经要冲出去了,却还是被莉诺拦住了。

“好吧。那么,托尔他欠你们多少?”

“难不成大小姐你想帮他还吗?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有个...”他故作模样扳扳指头,“去掉零头也有一千二!这个破旅馆拿得出一千二吗?”

“嗯…好吧,我帮他还清。”

“小姐?”

“喂,搞什么啊,难不成那个骗子是小男朋友?哈哈哈哈。”他听到莉诺的发言,就笑,笑完了就继续说,“这个破旅馆肯定拿不出那么多。不如大小姐你晚上来我们这里做个伴,多少还能抵一点啊!”

“一千二我们还是拿得出的。既然拿了钱,就请你们离开吧,本店还有其他客人要招待。”

“啧…无趣。算了,这样也好。”

莉诺让阿豆拿出旅馆的财产和父亲留下的秘密的嫁妆钱,给了那些人,那些人就狂笑着走了。阿豆气得跳脚,气得咬牙切齿。

莉诺朝楼上走去,突然全身失力倒在楼梯上,她勉强撑着楼梯跪了起来。她撑不住了。她放声大哭。她的心空荡荡的。

托尔打开门,他背着网球包。

他慢慢走下楼,走到莉诺旁边时停了一刻。

“我要走了。这里不怎么太平。”

“…房租。”

“哦…”他抓抓脑袋,拉开上衣口袋的拉链,拿出那枚雕着蜡花的银币,“这个怎么样,应该够抵吧。我没现钱了。”

莉诺用最后的力气抢过银币,然后用余力扔到了最远的地方。托尔摇摇头,默默捡起那枚银币。

“多管闲事。”

“小姐是救了你,你还说这种话!”

“阿豆,别管他——”

“那么,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虽然也不会再见了。”

然后他就头也不会地离开了,留下莉诺,有些霉味的雨水,无声的黑暗,壁炉的烟灰,蜘蛛网和铁锈。



轰!

小酒吧里才在说笑的人都被这声音镇住了。。

是门被谁踢开了。锁闩一下断掉,飞到某个人的头上。门口那个人提着网球包,看不清他的脸色。

“之前踢旅馆的门,这是我还给你们的。”

他用模糊的声音说。

混混们一惊,然后像鸭子一样笑起来。“托尔啊…他来了,帮他的小女人讨钱来了——”他们互相说着夸张的垃圾话,其实无非就是在遮掩着一种恐惧。

托尔一拳打在近处一个人脸上。那一拳极快,而且没有任何征兆,直直的打到了底,那结实的一拳让那个倒霉蛋的鼻子碎得很充分,然后倒在地上,滚了半圈。这时的托尔在混混眼里就宛如某种恶鬼,让他们的恐惧再也遮掩不住。

“不是帮谁要回什么钱。”他甩下网球包和外套。平时的长袖外套遮住的胳膊上,满是狰狞的肌肉——那不是为了健美,而是专为打倒谁而生出的肌肉。其实,不管他怎样可怕,终究只是一个人,要是三五个人一起上,一定可以制止他——混混们都这么想,可是谁也不敢先上去。

“我只是无法忍受你们说我输掉而已。所以啊——之前是谁说我输了?我记得声音——是你,对吗?”

被指的那个人就是混混的头目。他有点慌乱,盘算着,然后走了出来。

“既然你有胆量说那种话,肯定也是有胆量和我赌一赌了。”

头头有点不屑。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厉害的赌徒,也打败过不少玩家,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突如其来的访客。头目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和他对上眼睛。

“看起来你的手下比你懂得珍惜生命。”托尔嘲弄了他一句,“赌吧。你无法拒绝。”

头目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输。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在赌桌前坐下,托尔坐在对面。

他拉开上衣口袋,拿出银币:“这是我全部的财产,就用它来赌。”


一夜。

头目的眼里满是血丝。他本来想,只是一枚银币而已,一下子就能搞定。但实际是堆在托尔身边的筹码越来越多。他似乎不懂疲倦,一直是滴水不漏的样子。疲倦和挫败一瞬间涌入头目的身体,他已经疲惫不堪,想要最后一搏。

“够了。再输下去,你也就是彻底的丧家犬了。”托尔说,“拜托把这些换成钱。”他拿起银币,按照口袋钱,任由它自己滑进去,然后拉上拉链。那些筹码换成钱,正好是一千二百多元,装在袋子里。托尔把那袋子塞到网球包里,走出来小酒馆,再也没有回头。

酒馆里的人们都看呆了。之后,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人和一个脸上尽是胡渣的男人也走了出去,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尼尔,你带我去那种没格调小酒馆,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人啊。”胡渣男人对旁边那个人说,

“怎么说都一样。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难说啊。不如说,就是看不透才厉害。你会和这样的人陷入苦战也是难怪。”

“不。我输了。”

“哦?”

“嗯。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但真正坐到桌前时我就明白那个人是个可敬的对手。他当时也是拿出了那枚银币,蜡花的,按在桌角,我们的筹码来来回回,我却一次都没能碰到那枚银币。”

“然后?”

“最后一次,我们都下了全部赌注,但我拿到牌的时候就清楚那一把我必输无疑。我几近绝望,然后,他竟然认输了。他把银币甩给我,转身就要走。这枚银币对我来说无疑是侮辱,所以我叫住他,又还给他了。他背对着我就接住了银币,说自己不是为了名声金钱,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而已。”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真可惜啊,天顶这下就不是不败的了。虽然大家还会那样认为一段时间吧。”

“还是你最清楚的吧。”尼尔转过身,“世界上怎么会有不败的人。”

胡渣男人一下子大笑了出来。

“太阳出来了。你看,尼尔。雾散开了。”



托尔在东街的某个角落里,把一袋钱给了厨子阿豆,托了一些话。

“当时就差揍你小子一拳了,原来是去复仇了啊!”

“这不是复仇。只是看不下去了。这里大概一千二,应该是够了。”

阿豆清点了下。

“你其实蛮细心的吧,这是一千二,还补上了房租,不多不少刚刚好。我说你啊,就不去道个别吗?”

“不用。”

“你可不要误会啊!小姐出一千二只是单纯想要救你,并不是承认你输给那种人,她每天都会反复念‘那个人不会输的’之类的话。”

“这我当然知道。听好了,厨子,我并不是因为那种无聊的事情而不去道别。”

“我只是怕我自己去了,就会舍不得走了。那么,有缘再见吧。”


告别了厨子,托尔来到银器店。他拉开拉链,拍出那枚银币。

“给我退款。这个银币,是你骗那个小女孩让她买下的吧。”

“什么?”银匠脸上职业化的讨好笑容扭曲了。

“或者我们用拳头来说话。”

“浑小子——给你退!”


他拿到了钱,买了去往下一个城市的车票。

你可能感兴趣的:(蜡花银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