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鼓手》：道在便溺，一步一魔

第87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于当地时间2015年2月22日晚(北京时间2月23日上午)在洛杉矶举行。《爆裂鼓手》(Whiplash)拿下“最佳剪辑奖”，“最佳男配”、“最佳音效”三个奖。

    武侠小说家黄易被广大读者最为熟悉甚至标签化的，是《寻秦记》而开创的穿越体，或说是将武侠和争霸斗智结合出的新类型，变种衍生激发无数起点耕农。但若对其主要作品稍做涉猎，会发现最特别的是大量超级高手对某种玄学概念——在故事内体系被起名“破碎虚空”——孜孜不倦的追求。并非狭义武术上的超凡入圣，更像是一种重生灵肉的境界。《覆雨翻云》中更直接借台词点出，由魔入道、由武入道又或由佛入道，只是不同的路而已。而得道究竟如何，无人可言。

    达米恩·查泽雷编剧并执导的《爆裂鼓手》，在难以言喻的巧合下，叙述应和了这种对“道”的追求。

    《爆裂鼓手》光看剧情介绍，会以为是个千篇一律的励志题材，又或是一个讲述师徒关系的故事。通常的剧情设置中，师傅无论是谆谆善诱还是古怪桀骜，出发点都是因为发现了徒弟的天赋，希望他出色地使用其才华，所以最后徒弟总是会感恩戴德地走上光辉之路。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但《爆裂鼓手》完全不是这样，JK西蒙斯出色扮演的魔鬼导师弗莱彻，所奉的是一种近乎于丛林法则般的训练方式，所有人在他面前其实都一样。前一秒钟导师还能跟友人父女温柔谈笑风生，一进入训练室立刻满嘴脏话以各种方式刺激折磨年轻学员，逼迫他们按照更高要求发挥。查理帕克等人的经典段子被挂在嘴边，偶尔的欣赏与赞许更像是诱敌放松的心理技巧。即便有学生不堪重负自杀，他唯一真情流露的时刻，也会把故事包装成另一个样子，夸奖那个逝去的天才，而看不出多少自责。无怪人们更多想起了《全金属外壳》，而并非那些传统意义上的严师。

    说到底，导师好像时刻在跟观众说，也提醒自己。“撑不过去的人，就是垃圾，不值得被关注。干得好，那你就是最棒的。”所以他毫不在意毁掉一个又一个音乐苗子，也并不关心淘汰者的将来。跟《铁血教练》中的卡特教练（为了高中校队的孩子能进入大学继续篮球生涯，反令他们暂时退队去补习文化）真乃天壤之别。

    弗莱彻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坚持呢？是利用他人的成绩给自己获利吗？但从成片情节来看，弗莱彻又显然不像《兄弟连》中令人厌恶的索伯教官那样小气势利。他热爱爵士乐，淡淡厌恶着当下音乐生态，对技术上的严格把控仿佛是他唯一能信任的标准。作家中有句老话叫做“上帝握着我的手在写作”，那么真正的音乐家是否也该不顾一切，追求将乐器演奏到人类体能的极致，完成上帝给世界留下的机会。

    哪怕泯灭一切人性？

   回答可能真的为“是”。身体只是工具，你我的存在都是工具。野心，荣誉，抵达巅峰的渴望，皆是体系制造的虚妄。回想《莫扎特传》，音乐的唯一指标就可以被萨列里抛开，人性中的负面能量影响了两个人的命运，令人扼腕。可我们又好像都相信，莫扎特如果也变成心机重重的乐师，他将失去被眷顾的那一面。

    前一个小时令人窒息的训练结束后，男主角更像是做了一场可堪回味的噩梦。观众伴随着他内心黑暗面被一次次激发，逐渐不认同，可又分明感受得到，对他人和自己的残忍是一股力量，这力量保证他不被导师的强大法则所吞噬。

    这个最高法则一定始终存在于导师的心中。否则不可能导师明明展开了复仇，却因为学生被激发出斗志进行更高超的演奏之后，开始为他的每一个细节而忧心，忍不住上前指挥。这完全不是什么“相逢一笑泯恩仇”，只是此刻他们都放弃了彼此，把自己当做祭品，全身心地投入到，音乐的“道”中。视听效果，隐约有《一代宗师》的神采。

    客观地想，这是相当不正确的三观，说到底岁月静好是当下大心情。再好的泣血演奏，再神经质的往昔传奇，都不可能让庸碌我辈认同“那我就不做人了”。所以导演达米恩很聪明地暧昧着，不表态，也不升华。最后师徒对视中有和谐，但那不可能是永远。留下的，只有那飞扬的汗水，斑斑的血迹与不绝的鼓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