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赫:牛顿的掘墓者,爱因斯坦的引路人

一、牛顿的水桶

说起思想实验,最喜欢玩的当然是爱因斯坦,爱神的一系列思想实验让整个量子学派头疼不已,开创了一人敌一门的奇迹,量子学派都恨不得众筹送给爱神一把小提琴,让他在艺术道路发扬光大,不来添乱,但是爱神岂是易与之辈,小提琴照拉,思想实验照做。

没奈何,量子学派只好祭出慕容家族的传家法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来对付爱神,虐猫狂人薛定谔扔出一只不死不活的猫,才勉强抵挡了爱神的攻势。

由此可以看出,思想实验在科学史上的重要性,不过最早的思想实验却是牛爵爷的水桶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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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顿的水桶实验

“水桶实验”是牛爵爷在他的开山之作《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中记载的第一个实验,大意是:“如果用长绳吊一水桶,让它旋转至绳扭紧,然后将水注入,水与桶都暂处于静止之中。再以另一力突然使桶沿反方向旋转,当绳子完全放松时,桶的运动还会维持一段时间;水的表面起初是平的,和桶开始旋转时一样。但是后来,当桶逐渐把运动传递给水,使水也开始旋转。于是可以看到水渐渐地脱离其中心而沿桶壁上升形成凹状。运动越快,水升得越高。直到最后,水与桶的转速一致,水面即呈相对静止。”

水桶实验非同小可,直接引出了牛顿力学最重要的概念—绝对空间,依据实验,水面只有在和水桶相对静止时(都不转或者一起同步旋转)才是平的,其他时候都是弯曲的,这就说明水的运动倾向不依赖于水相对周围事物的相对运动,而是取决于某个绝对参考系,亦即牛顿所说的绝对空间。

牛顿就是依照绝对空间的概念推导出整个经典力学,从一个日常现象建立起整个物理学大厦,不得不慨叹爵爷的鬼斧神工,直到二百年后才有人对此异议,这个人不是爱因斯坦,而是恩斯特.马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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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斯特.马赫

二、经典力学的掘墓人

恩斯特.马赫,天生杀胚,一生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就连牛爵爷也要掀开棺材板拉出来鞭尸,涉猎广泛,无论物理学、生理学心理学都颇有建树,著名的牛顿第二定律的表达式F=ma就是由他提出,现在表示飞行器的速度的单位马赫就是为了纪念他而命名,毕竟他就是超声波学的开创者,一般情况下飞行器的速度都是超声速的,现在大家经常玩的明暗对比游戏就来自于他提出的马赫带效应,甚至还是被列宁批判的哲学家。

马赫带现象,图中两个小方块亮度其实是一样的。

马赫对水桶实验的诘难来自于绝对空间的假定,马赫是实证主义大师,任何不能被实验证明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马赫对水桶实验提出了自己的解释,如果桶中水相对于整个星空背景无转动,水面是平的。当水相对于星空背景有转动时,水面是凹的。马赫的解释中,不需要绝对空间。表面看,马赫似乎只是用“整个星空背景”替代了牛顿的“绝对空间”。但二者却大有不同,马赫的解释是可以检验的,人人都看得见“星空背景”,而看不见“绝对空间”。

那么马赫的观点如何检验呢?马赫观点的实践结果就是陀螺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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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螺仪

“一旦一个没有外界干扰的陀螺轴指向星空某一方向,它就总是保持这个方向。”当然不受外界干扰的陀螺是不存在的,但是如果要求的精度不太高,例如航行在暗夜的海上,只需要考虑地球的影响,而地球很小,自转又慢,所以引起的误差极小,而且大海之上即便相差千分之一度问题也不大,所以在卫星导航系统出现之前,航海家们都靠陀螺仪指引方向。

当然到了航空就有些问题了,因为星空的影响就有些大了,而且航空的要求精度极高,但是近地空间的飞机和卫星,仍可以用陀螺仪导航,可要是“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陀螺仪就有些不太适用了,那就必须要考虑相对论效应,其实现在的卫星导航系统也考虑了相对论效应。

三、爱因斯坦的引路人

而这个时候如果再用绝对空间来考虑陀螺仪的指向问题,就有些莫名其妙了,那就是要引入以太了。

而在马赫的观点中就已经消灭了以太。马赫的观念进一步引申,就是相对于观察者来说,各个惯性系平等,不存在一个绝对静止系,这个观点是不是有些熟悉?对,这就是相对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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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和相对论

爱因斯坦曾高度评价马赫的工作,承认其在相对论发展过程中的巨大作用,并自称为马赫“虔诚的学生”。

可是爱因斯坦的热脸却蹭上了马赫的冷屁股,因为马赫根本就不承认相对论。

在牛顿已逝,爱因斯坦未生那个时代,马赫是当之无愧的学术巨擘,不同于爵爷的那群迷弟,他们只是努力把牛顿送上神坛的最高层,也不同于法拉第和麦克斯韦那两个神队友,他们是要开创一个新世界。

马赫要做的就是打碎旧世界,至于是不是创造新世界那是另外一个问题,马赫打碎旧世界的武器就是实证主义,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实验证实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就是荒谬的,不可理解的。

因为牛爵爷的绝对空间不可以证实,所以就是爵爷错了,爱神的相对论更是不可思议,而且也没有实验可以证实,所以相对论也是荒谬的。

他曾直言宣称:“我必须明确地否认我是相对论者的先驱,正如我个人拒绝当今学派的原子论学说”。

爱神天生骄狂,而且当时马赫影响力下降,马赫的否定并没有对爱神造成什么影响,可是他对原子论的拒绝却深深伤害了玻尔兹曼。

四、受伤的玻尔兹曼

作为热力学大师,玻尔兹曼当然清楚热力学不是严谨的科学,为此他提出了玻尔兹曼熵公式,以求给热力学一个严格的基础,再加上普朗克推导出的玻尔兹曼常数,热力学基本上已经打通了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本是一片形势大好,可以昂首跨入科学的殿堂,可是偏偏遇到了只相信经验的马赫。

热力学必须建立在世界是由原子组成这个最根本的基础上,而当时只有道尔顿想象出来的原子模型,原子论这个今天的常识在当时却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对于只相信经验的马赫来说,宏观的绝对空间不存在,微观的原子当然也不存在,相对原子说,马赫更支持他的学生奥斯特瓦尔德提出的唯能论。

唯能论认为能量是唯一真实的实在,物质并不是能量的负载者,而只是能量的表现形式。以今天的观点看,唯能论也不能完全算错,但当时这两者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奥斯特瓦尔德对玻尔兹曼发起了挑战,由于马赫的影响力,大多数科学家都站在了奥斯特瓦尔德一边,玻尔兹曼这边只有不爱争论的普朗克。

静观这场争论的普朗克曾提出过一个普朗克科学定律:一个新的科学真理照例不能用说服对手,等他们表示意见说“得益匪浅”这个办法来实行。恰恰相反,只能是等到对手们渐渐死亡,使得新的一代开始熟悉真理时才能贯彻。

只是这次争论先逝去的却是掌握真理的玻尔兹曼,玻尔兹曼没有爱因斯坦那种“一人敌一门”的气势,多年的争论对他的身心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无奈于1906年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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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尔兹曼的墓碑

玻尔兹曼的墓碑

当然,这并不是说马赫的固执造成了玻尔兹曼的早逝,但至少他的观点已经阻碍了科学的进程。

四、矛盾的马赫

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晚年都会走向自己的反面,科学家如是,艺术家如是,牛顿如是,爱因斯坦亦如是。这似乎是人类发展史上一个可悲的循环。

梁任公曾如此评价其师康南海:先生最富于自信力之人也,其所执主义,无论何人,不能摇动之。于学术亦然,于治事亦然,不肯迁就主义以徇事物,而每镕取事物,以佐其主义。

梁任公的生花妙笔颇有为其师洗白之意,但这段话用来评价马赫却是最恰当不过,马赫似乎在晚年也走向了自己的反面,如同康南海一样,从砸烂旧世界的开创者变成了阻碍新世界的保守者,其实马赫从来没有变,他一直是伟大的实证主义大师,直到今天,他的思想还在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人类历史的进程犹如起伏的山峦,总有一些伟大的人物以刺破青天的姿态矗立于天地之间,芸芸众生就在他们的余荫庇护下快乐生活,可要想看到更灿烂的阳光,要么比他们更高,要么离他们更远,马赫就是一座险峻的山峰,他距离牛顿的山峰足够得远,以至于可以摆脱牛顿的阴影来窥视更广阔的世界,只是他后面的山峰更加奇绝,他不幸很快落入了阴影之中,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那一缕最初的灿烂却是由他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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