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的苏默默任凭西贝喊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
“刚刚那人,就是小苏融的爸爸?” 西贝手转动着方向盘,头偏一偏右问了一句。
“不是!”默默立马回答道。
“不是?怎么那么像……”
任谁看了都说像的。默默突然有点心虚,她从心底冒出了害怕的意识来。她害怕哪天从世界的某个角落冒出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来,要来跟她抢她如若珍宝的儿子。
“他不是。”默默说了这三个字眼睛便朝着窗外瞧着路过的街景了。
西贝显然听出了默默的敷衍。他也听出了默默不愿多说的沉默。
红灯刚结束时。西贝的手机响了起来。“滴答滴答……”的响个不停。
西贝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妈子”两字,又扶着方向盘继续前进。压根他就不想接听电话。
可是刚停下来的铃声立马又再响了起来,喋喋不休!
“你听一下吧!应该是有事!”默默看着又响起的手机对西贝说道。
又看了一眼,西贝才右滑了一下屏幕按扬声器接听。
“贝贝,你在哪?”话筒传出西贝妈妈焦急的声音。
默默拿起西贝点开扬声器的手机,按掉免提对着西贝的耳朵让他接听电话。西贝不避嫌,但默默却不好意思听。
“什么事?妈!”西贝的耳朵向默默这边侧了侧。
“厂里来了个客户,指名要找你,你快回来吧!”西贝妈妈透着商量的口吻。
“等会。我这还有点事。”西贝又是边说边转弯。默默只能把手机拿稳点,又贴紧了他耳朵一点。
“你不会又去找那个苏默默了吧!贝贝,妈跟你说,她不仅比你大,而且还有孩子……”
西贝空出一只手来,没等他妈妈说下去。直接接过手机按了挂断键。又继续开车。
电话后面传出来的声音默默也是能听到的。
但他此时他却看不到默默的任何反应,她表现得平静又不在乎。
这让西贝心里莫名的升起郁闷来。
她的无动于衷让西贝有点受伤。
“公司有事你先回去忙吧,在前面路口放我下来我打的就行了。生意要紧!”默默微笑着对着西贝说道。
“你别担心,这会天看着又要下雨了。也不在乎那半小时的时间,我送你到家门口就不上去看小苏融了。”他眼睛只盯着前方,双手扶着方向盘,语气却不容置否。默默只好作罢。
直到坐下来吃饭,苏默默的脑里都浮着容麟那和儿子相似的五官。还有他黑色的休闲西裤,浅灰的长袖衬衫。
那个赶走了她青春年代心中阴霾的笑容,又从锦样年华的记忆中走过来。
“默默,你干嘛呢”
“妈妈!你在想什么?”小苏融和香姨的话同时响起来。
回过神的苏默默只能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回答着没什么,又去夹了块鱼到小苏融的碗。
“妈妈!你都夹了好多块给我了。我吃不下了……”苏融求饶的看着香姨。
香姨只得让小苏融把汤喝完就去客厅玩耍了。
“宝贝已吃完了,你可以说了,什么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香姨放下筷子,盯着默默说道。
“香姨,”默默顿了顿又道。“我今天碰到一个和苏融长得很像很像的人。”默默的思绪又飘到了他的笑容上。
“很像?”香姨放下了碗,也不吃了,盯着默默的眼睛问道。“你认识的?”
“是的,是高中的校友。之前就觉得有点像。太多年没见,今天见到了,简直印模子的,解释不清。”默默一边在脑里搜索容麟的五官,印在儿子那张胖嘟嘟稚气十足的脸上。话说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你的那个高中同学,是哪里人呀?”香姨看着默默问道。
“宁州人。”默默答道
“那不对呀!我们是在深圳做的呀!要不是广州需要那么多的手续,我也不用费那么大劲托以前的旧朋友开后门。”香姨又继续寻思着,“再说,宁州离深圳坐飞机都得两三个小时了。而且深圳也不见得有什么名牌大学。不可能是在深圳上大学的。”香姨连忙否认,“要说是来广州上大学还说得过去。”
默默心里只能想着是巧合!没理由她几经周折得到的一颗精子,还能刚好是容麟捐的?
十几年没见的人,这也太诡异了吧!
记得听拉拉说过他是在景州读的大学。
虽然自己也曾经在景州来回穿梭了几年,但也从没碰过一次面。
为何今天在这隔了几千里的潖州路边,让她见证了两个人的相似程度竞然可以如此之高。
“香姨,我有点害怕他见到孩子。”默默幽幽的冒出了这句。
“难怪小苏融之前说他碰到一个像爸爸的人。”香姨说出这句明显看到了默默脸色一沉。她又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住院那会,他说他见到一个人想喊他爸爸吗?”
默默当然记得,当时她就在门外,原来那时香姨知道她就站在门口。
“我们不跟他联系,不管他!没事的。”香姨边说边收拾碗筷进了厨房。留下默默还坐在餐桌上发呆。
“可我就是害怕,害怕万一孩子跟他有点什么关系。”
“你不用想那么多,没有交织的人生轨迹,就仅仅只是两条平行线。存在,却不碰面。”香姨知道默默的敏感,一边洗碗一边又说了默默两句。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妈妈,门铃响了。”小苏融朝着默默喊到。
“默默!看看是不是29楼的华姨,我跟她约好晚上去学交谊舞。”香姨看着默默发呆,又把洗好的碗筷放进消毒柜。
门铃又响了一下。
默默刚要站起来去开门时,香姨已经擦好手拿上手包直接开门出去了。关上门前还说着:“宝贝,姥姥先下去玩了呵!你跟妈妈要乖乖的。”
在地上玩电动车的小苏融楞是站起来看着反常的妈妈,眼睛里尽是疑问。
“宝贝,洗澡不?”
“妈妈不是常说刚吃饱不能立马洗澡嘛!”小苏融嘟着嘴表示抗议。又继续拆他的玩具车。
好吧!苏默默回过神,暗忖这孩子,糊弄不得了。
自己也真是,想那么多干嘛!
心虚干嘛!孩子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干他一个远在宁州的人什么事。真是想多了。
还是陪陪孩子玩玩游戏,看看绘本为要。
想清楚了,便也没有那七上八下的焦虑了。
当微信的声音响起来时,默默刚帮小苏融吹干头发从洗手间出来。
“张培问了你的电话还有地址。对不起啊!我只是给了电话,他在我这缠了两天了。我也是没办法。心软了。”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抱歉符号。
是拉拉发过来的微信。默默看完就把手机丢一旁了。也没回。
她心里早就知道,一旦跟家人朋友联系了,她往日平静的生活就会被打破。她不会再是一日三餐公司上班,带带孩子教练瑜伽了。
但这不就是人生活原来的样子吗?她能把自己缩进乌龟壳里。可孩子不能呀!他的成长需要身边有更多爱他的人来参与。他的世界需要有更多的事物来丰满他。
和张培的孩子因车祸离她而去那段暗无天日的时间里。
她找不到可以努力的方向,找不到可以前进的动力。
虽然知道自己钻在牛角尖里,但她还是走不出来。
后来香姨也是看不下去了,便半开玩笑让她去做个试管孩子。结果这苏默默一听便来劲了,折腾着硬是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一开始因为户口,证明什么的麻烦不断。好在后来香姨托了她的一位旧朋友,才在深圳帮她成功培育一枚后来长成小苏融的胚胎。
而从她打定主意要当妈妈的那天起。
她就对自己说,她必须成为一个坚强的妈妈。
保护她的孩子一生周全。
她也必须成为一个坚强的妈妈,赚钱养育他。
所以,张培的一切,她都过去了。虽然上次在见他后,心里隐隐的郁闷,还是持续了一阵子。但是,对于一个自己放弃了的人。时间已给她最好的馈赠。
把苏融哄睡后,她又拿起手机给拉拉回个微信。“没关系!”
拉拉立马回了个“么么哒”的表情过来。默默似乎看到此刻拉拉大呼一口气,放松下来的神情。
时间很快又到了十二月,冷风已经刮到广州了。街上的人早就换上了厚厚外套。街树还是那样,用青绿抵抗这个季节的冷风冬雨。
通常,都是到了时令的初春,才开始能看见个别黄叶在告别枝丫。飘飘零零的过不了多久,初夏时又是一身青翠。这就是南方的好处,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似北方的那种荒凉。
各个商场的门口竖起了挂满各种小件的圣诞树。灯光闪闪。
默默下班走到小区门口时,也看见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在拆开去年收好的圣诞树和闪光灯。
等她吃过晚饭站阳台晾衣服时,看到楼下的圣诞树已经在闪烁着节日快乐的灯光。小苏融小跑着把响着的手机拿过来。默默一看屏幕,是拉拉的电话。
接听时拉拉声音带着哭腔:“默默,程老师恐怕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