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水与澈
早晨醒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一股冷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中灌进来，沈知乔揉了揉眼睛，又蜷成一团缩进了被子里。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冬天在悄无声息地占据这个城市。
笼罩在冷空气和阴天中的期中考试，比过去兵荒马乱的一个星期更显阴沉。
本次期中考是全市统一的质量检查考试，难度比之前都要高，分考场不像以往一样根据成绩排名来定，而是按照规定全部打乱随机安排。
沈知乔觉得自己大概是感冒了，带上纸巾，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走进第四考场。
座位是第一排第一桌，正好处于风口位置。由于天气原因，前后两个门都关了，窗户也只开了一小缝，教室里的空气有点闷。
第一场考试是数学。
考试时间才过了一半，一个男生举手示意想要上卫生间，监考老师挥挥手让他出去了，前门打开，一股冷风迎面撞上沈知乔。
男生还没有回来，又有一个女生举手。
监考老师提醒大家：“想上卫生间的同学不用举手了，等前一个同学回来再出去。”
沈知乔的噩梦开始了。
数学考试后半段，不时有人上卫生间，教室前门开开合合，冷风一阵一阵地灌进来，虽然交换了新鲜空气，可是沈知乔并不觉得好受。
正式考试里上卫生间本来是不允许的，但监考老师考虑到昨晚突然降温，可能很多同学受了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沈知乔被进进出出的人搞得没脾气，检查了下试卷觉得差不多了，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巾，打开教室前门走了出去。
卫生间里的水龙头在滴答滴答地漏着水，沈知乔走过去将水龙头拧紧，刚冒出头的水滴悬在了出水口。
痛痛快快地地将鼻涕擤干净，呼吸也跟着顺畅了。
富江市的夏天总是很长，春秋总是很短，冬天总是来得很突然。基本上每年夏冬换季之时，沈知乔都会生病，女生把原因归结为自己适应能力不强，有时候想着秋天再长一点好了，或许有更长的时间来调节，自己也不会每次都被太过跳跃的天气状况打得措手不及。
沈知乔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贴上悬在水龙头出水口的水滴上，水滴在指尖晕开，凉意袭来，突然就觉得有点失落。
混混沌沌地度过了三天考试，由普通感冒转为重感冒的沈知乔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双手伸进抽屉里翻着书包找纸巾。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忙着对答案，吐槽题目有多变态，商量着晚上去哪里逛逛……明明两个小时前还压抑着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活跃起来。
脸上突然传来温热，沈知乔睁开眼，看见李南沁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女生手里的奶茶，正亲密地接触自己的脸颊。
“知乔知乔，我给你买了热奶茶，喝一点提提神吧。”
“谢谢你啊，南沁，你真是小天使。”
沈知乔接过奶茶喝了一口，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还有啊，你身上的粉红色泡泡都冒了三天了。”
“啊，有吗？”李南沁害羞地捂住了眼睛，“可是人家真的很开心嘛。”
考场名单公布的时候，李南沁意外得知自己和唐燚在一个考场，在其他同学被考试摧残得愁眉苦脸的时候，只有李南沁始终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唉，你说这种机会多难得啊，我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和唐燚一个考场啊。”
“努力学习考上前50的话，应该就可以了。”
“知乔你学坏了都会揶揄我了！”
“我只是提出可行性的方案而已。”
“什么可行性的方案！”徐子竞突然从两个女生背后探出头冒出一句话，沈知乔吓得差点把手上的奶茶甩出去。
两个女生向徐子竞投去怨念的眼神，神经大条的男生却没有接受到怨念的信息。
没有得到回答，徐子竞也不在意，男生环视了周围一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们听说了吗？第四考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李南沁转向沈知乔，“知乔你不就是第四考场的吗？”
沈知乔迷茫地摇了摇头。
“知乔你是第四考场的啊！”意识到自己声音突然抬高，徐子竞又压低声音补充到，“你们考场有人作弊被抓了，你不知道吗？”
山雨欲来风满楼。
原本以为期中考试过后可以放松一段时间，北淮中学却陷入了考试作弊的风波之中。
不是简单的作弊，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体作弊事件。
期中考最后一天下午是英语考试，第四考场的一个男生在卫生间记答案的时候，被碰巧进去上厕所的年级主任抓个正着，人赃俱获。被抓的男生虽然没有出卖队友，老师还是根据卫生间门口的监控录像和纸条上的笔迹找出了传答案的人。
事情没有就这样结束。各学科老师在比对了第四考场的试卷之后，在各科考试中都发现了雷同的答案，除了最初被抓到的两个男生，多名同学都被列入了怀疑对象。
年级主任勃然大怒，下令严查，考试期间去过卫生间的同学，各科试卷都被翻了出来，基本上每个考场都发现了嫌疑对象。
整个高二年级人心惶惶。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校方虽然及时对消息进行了封锁，还是有流言传了出去。在全市统一的质量检查考试中，标榜着治学严谨学风端正的北淮中学，却发生了团体作弊的丑闻，学校的形象受到不少冲击，不只是高中部，就连初中部都陷入了比考试期间更加低沉的氛围之中。
作弊事件还在持续调查中，手法很简单，学生借上厕所的名义在卫生间传递答案。
北淮中学的老师没想到，自己对学生的一贯信任，就这样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他们的心中似乎都有着这样的认知：北淮中学的学生都是优秀的，优秀的同学是不会犯原则上的错误的。
因为顶着北淮中学金灿灿的招牌，就以为招牌下的人也是发着光的，当把招牌拿掉之后，才发现那个人只是被光照着而已。
在第四考场，考试期间又去过卫生间，符合调查条件的沈知乔也被班主任叫去问话了。后来因为试卷调查没有问题，才洗脱了嫌疑。
沈知乔后来想起考试期间那些陆续上卫生间的人，那扇时不时被打开的教室前门，突然就涌起一股当时的阵阵冷风一次性地灌进心里的刺骨寒意。
沈知乔心里对作弊这种事是有抵触的。
沈明桐出事之后，不实的揣测铺天盖地，意料之外的高考失利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一直以来的好成绩受到质疑，嘲笑讽刺的、幸灾乐祸的、冷眼旁观的，他们忽略了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接触过的那个优秀的沈明桐，选择相信了无良媒体笔下臆想杜撰出的那个恶劣的沈明桐。一开始的不解因为盲目跟风而“恍然大悟”。他们想要的或许不是事实的真相，而是能够满足自己内心私欲的答案。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在自己不断争辩着“那是假的，那是错的”，却被所有人嗤之以鼻地回以“骗子，说谎，不知悔改”的时候，沈知乔丧失了对外界所有人的信心。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