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

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一个胖胖的身躯挤了进来,是个大约摸七八岁的小女孩,胖墩墩的身子,却不显笨重,脸上的神情有点惊魂未定,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一般。

南京的天气,蓝的通透,热的人晕乎,早晨六点钟,阳光便悄悄的伸出一条腿,从窗帘的漏缝里,上了你的床,望向你的眼,你只好醒来。

更别提这大中午的太阳了,我只是下楼买袋牛奶,走了几步路的功夫,汗珠就急忙忙调皮的从肌肤沁出,企图钻出衣服来偷偷瞧一瞧这世界的模样。

小姑娘的胸口起伏很大,相必刚刚是小跑了几步,额头的汗珠,一颗颗,密匝匝,晶晶亮,似乎还有点热气,电梯是个封闭的空间,人多,空间小,热气易聚不易散。

三楼的按钮亮了,一个女人牵着小孩走了出去,没有言语,这热天,说上句话也要出汗的,所以大家索性都不言语,或许看着手机,或许发着呆,又或者像我一样,观察着别人的一举一动。

小女孩伸手划过额头,那汗珠已连成一片,粘着前额的碎发,一根根细小的碎发,被汗珠浸湿,摆着自己的形状,贴着额头,有种说不出的懒散,带着贵妇人在床上伸展开来一般的随意。

六楼的灯亮了,一个老妇人说道:"我到了,麻烦让我下去下。"前面的人急忙让开,腾出路来让老妇下电梯,说是路,其实也不过是能容得下两只脚走出去的一点空间而已。

我习惯性的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手印很明显,破掉的屏幕像一个魔抓,攀附在手机上,从右下角开始,蔓延开来,一点点像左上角攀缘而去,我用手掌擦了擦屏幕,企图让它看起来干净点,擦掉了手印,裂缝反而越发清晰,裂缝也越发的多枝。

小女孩靠着电梯,右脚斜靠着左脚,可能时不时踩着左脚,我看的不仔细,但孩子总是如此,喜欢做点人让自己有强烈感知的事情,好让他们真真实实的感受自己的存在,不至于在发呆的时候太过认真。

她的辫子扎的很随便,一根细小的皮筋将前额的发扎成一束小辫,在用一根粗一点的皮筋将这束发和后面的头发一同扎起,这样的好处在于可以把所有的头发全部扎起,坏处便是不好看,不管是多好看的小女孩扎了这个头发必然也不会可爱起来了。

一个小男孩开始吃烧卖,一阵阵香味弥散开来,肉的香气和糯米的香,交响融合,在这封闭的电梯,香气在每个人的肩头,发梢,袖口,跳跃,转来转去,然后凝在时间里。

我又向小女孩看去,她的头发不多,好在黑,不然我会以为她是不是有点毛病。黑黑头发带着光泽,不用摸便觉得细软的很 ,脖颈上的碎发,耷拉着发梢跟汗水粘为一体,她站直了身子,不再靠在墙上,神情也不再木讷,稚气又重回脸上。

电梯门开了,八楼到了,小女孩像鱼一样,挤出来电梯,我也随后走出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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