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忍舍弃你啊!生命临界点的哥哥

哥哥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看到病榻上的你一脸的从容淡定,我的心里波翻浪涌。我知道你累了,倦了,当你挣不脱死神的召唤时,你选择了坦然接受,也许死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从此你可以卸下所有的重负与担当,去另一个世界里享受一个人的风烟俱静。

你生于1960年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还在妈妈肚子里时便开始了凄苦的一生。因为是家中长子,在大集体时你要挣工分养家,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你又要协助父母耕种田土,虽然你从小腿有小疾,但你从不借此偷懒,最重的活都是你干。后来搭帮舅舅的关系,你跳出农门当了一名煤矿工人,干的却是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下井工。那时你已经有了温馨的小家,又有了一双儿女,你累并快乐着。随着子女的成长和家庭经济的好转,原以为你也能和绝大多数人一样,生活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平淡而温馨,退休后拿着几千元一月的退休工资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然而你和嫂子对子辈的一味纵容和迁就让其迷失了心性,你成了家庭予取予求的工具,直到被榨干最后一滴血泪。

2000年你下岗后便开始四处打零工,因为缺少技术你只能干又脏又累的体力活。你去帮人砌石基时曾因意外同几百斤的石头一起滚下基槽,所幸你只是腿部骨折并无生命之虞,后来你腿好后又出去找了份在一车间里修修补补的工作,工资不高但已够贴补家用,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两年,你看到乡里邻居都建了新房又想着要给儿孙们留下点家业,于是筹款建了一栋三层楼的新居,你一边打着工一边利用闲暇时间完善着新居的附件设施,你无怨无悔的为这个家付出,只盼着子辈会慢慢懂事生活会越来越好。然而老天无眼不眷善人,你在一次车间作业时不幸被掉落的钢架砸中,虽在九死一生中捡回了性命却落下了终身残疾,脚上腰上都植入了钢板,经过积极的康复治疗你慢慢的能够下地行走,慢慢地能扔掉拐杖去伺弄菜园,慢慢地你以为自己完全康复又可以出去挣钱了。因为你在这次事故中用生命换来的赔偿金全部还了建房时欠下的债,而为了给游手好闲的儿子一个体面的婚礼,你又装修了房子,欠下的新债只能靠你们夫妇的双手去偿还。于是你又去替人扫马路,每天天微微亮就去把马路两边的落叶和纸屑打扫干净,来回有四五公里的路程,每天两次风雨无阻。

你每天的辛勤付出若能换来感恩回报倒也值了,可你得到了什么?他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你的付出,稍有不顺还满腹怨言甚至操戈相向。有一次你被逼至绝望也想一刀结果了这孽障,可终究虎毒不食子,你一个人躲在屋后挥刀砸石,在钢铁与石头的火花四溅中发泄着满腔的愤怒和委屈,你没有一个可以一吐为快的朋友,也没有一个可以陪你一醉解千愁的知己,为了这个家你完全没有了自我,同学聚会你不敢去参加,因为你没有可以炫耀的资本也没有让你骄傲的子辈,甚至你明知身体有恙也不敢去看医生,因为你怕花钱。一年前你肝部开始隐痛,你没在意,六月份开始腹胀,你自己吃点霍香正气水,肚子疼时吃点去痛片,两个月前你腰痛难忍,又以为是腰椎间盘突出或是腰上旧伤复发,直到腰腹部的痛疼让你挥不动扫把了你才去医院检查,你被确诊为肝癌晚期并伴多处骨转移。此时你才知自己已时日无多,也许对你来说将病拖至无可救药是最好的结局,这样你不会陷入人财两空的纠结中,家人也不会因为无钱医治而愧疚。

确诊后你倒是释然了,却给了父母最残忍的打击,白发苍苍的老人怎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兄弟姐妹们怎么舍得敬爱的大哥即将撒手人寰?从此以后我们不敢在老妈面前提福寿双全,她会觉得长寿是她的罪孽,也不敢和父亲讨论“椿萱并茂”能否对仗"儿孙满堂”,满屋的欢笑也掩不了独缺你的悲伤。

在家抚慰了一番父母后我也该回去继续我的生活,再去看哥哥时侄儿正在给他按摩快失去了知觉的双腿,一对可爱的孙子在旁边的床上玩着他们的游戏,哥哥一脸安祥地看着电视,享受着难得的幸福时光。这场景很温馨,可惜来的太晚。

我笑着和哥哥道别,转身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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