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与思科的差距在哪?(二)

 摩托罗拉总裁高尔文在回应如何振兴陷入低谷的摩托罗拉时,讲了一段话他说:现在产品的生命周期大致只有18个月,这既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非常好的超过对手的机会,只要你选择对了,你就能再次成功。

  高科技产业本身包含的高风险与高收益就像一个赌局危机最深的时候意味着一切又将重新开始,机会始终垂青有准备的人,当钱伯斯与思科在为新的赌注准备的时候,他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是胜利者。

  危机与兴盛:华为为什么总在兴盛中提醒危机

  ●理解华为的关键点在于首先要懂得中国以手机基站或程控交换机为中心的产品市场,在这场争夺政府采购单的战斗中,决定的因素除了产品之外,还有诸多的考虑因素

  ●中国挣钱而又保持警惕“坐享其成”,并如饥似渴地去借“洋枪洋炮”武装自己,从而希望有一天与跨国公司一决高下,具有这等雄才大略且苦练心智的,恐怕也只有任正非领导下的华为

  CEO风格的不同并不是我研究的重点,我对比中国著名企业与世界优秀公司差距的重点,在于回答一个基本的问题:为什么大部分世界优秀公司能够长盛不衰,而太多中国著名企业会昙花一现?但当我对比研究华为与思科的差距时,任正非始终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门槛。我从自己在跨国公司的工作经验中总结过一个结论:一个好的公司要想获得高速增长,没有一个好的企业家是不可能的,但一个好的公司不可能通过企业家能力获得持续发展,企业持续发展的动力源在于制度与文化。

  华为在业界是以注重制度和文化而著名的,华为的基本法开创了业界通过“路线”整合思想的先河,华为的老总任正非更是拥有众多的赞誉,在如此众多的“美誉”面前,接下来一个十分自然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任正非却认为“华为的危机,以及萎缩、破产是一定会到来”?

  从比较竞争优势的角度看,华为的成功是专注于通讯设备市场的成功。尽管华为很自豪地宣称在SDH光传输、接入网、智能网、信令网、电信级Internet接入服务器、112测试头等领域开始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密集波分复用DWDM、C&C08iNET综合网络平台、路由器、移动通信等系统产品已进入了世界先进的行列,但在我看来,华为在技术上的成功远远比不上它在战略定位上的成功,或者说是商业操作上的成功。

  所以,理解华为的关键点在于首先要懂得中国的通讯市场,不是通讯产品(比如手机、呼机、电话机)市场,而是通讯设备,也就是以手机基站或程控交换机为中心的产品市场。我在到美国之前,从摩托罗拉的手机部的战略经理位置,转到系统部,也就是所谓的设备部战略经理位置,我发现做手机与做设备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在手机部关注的是消费者,而在设备部主要关注的是政府和电信部门。前者是我们所说的市场运作,而后者是产品和关系运作。可以想象的是,在这场争夺政府采购单的战斗中,决定的因素除了产品之外,一定还有诸多的考虑因素。华为是本土公司,华为的老总对中国商业文化和政治文化的理解是“思想家级”的,在这方面应当更懂中国国情,所以,当华为的老总说“华为和西方公司的差别,就是我们每层每级都贴近客户”,这种贴近,与消费品市场意义的贴近当有不同,可以想象得出,华为一定会想方设法与地方当局结成利益共同体,“什么是核心竞争力?选择我而没有选择你就是核心竞争力!”这不是一句玩笑,所以,我相信华为的营销队伍一定很“庞大而富于战斗力”,也正是借助在程控交换机上建立起的关系网和销售网,华为在互联网接入上相信也会收获不小。

  即使如此,华为仍然是值得尊重的,因为通讯设备毕竟是西方公司的天下,华为能够成为今天的华为,能够将产品做到海内外,世界权威电信咨询机构Dittberner公司在1999年度报告中,将华为的C&C08交换机在全球网上运行量排名第九位,将华为推出的iNET综合网络平台称为“世界少数几家能提供下一代交换系统的厂家”,这很大程度上要归结于华为管理团队,特别是总裁任正非清醒的认识。中国通过各种办法挣到钱的公司很多,但挣钱而又保持着一份对“坐享其成”的警惕,甚至将这种警惕上升到“纲”的地位,并如饥似渴地去借“洋枪洋炮”武装自己,从而希望有一天与跨国公司一决高下,具有这等雄才大略且苦练心智的,目前看得见的恐怕也只有任正非领导下的华为。

所以,当任正非说,华为面对的跨国公司不仅是竞争者,更是老师与榜样:“他们让我们在自己的家门口遇到了国际竞争,知道了什么才是世界先进。他们的营销方法、职业修养、商业道德,都给了我们启发。我们是在竞争中学会了竞争的规则,在竞争中学会了如何赢得竞争。”

  我相信这番话出自他内心,也相信这是任正非与华为在中国远远超出一般公司的重要原因他在这一点上不仅是一个商人,更像一个眼光长远的战略家或政治家。

  持续的商业逻辑之道: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终结与后华为时代的开始

  ●就像《华为基本法》中的许多表述或任正非的不少高论一样,华为将管理定义为它的核心竞争力,看起来似乎很到位,其实离核心竞争力的真正内涵还差了相当一截

  ●中国的管理体系和管理规则及适应这种管理的人才的心理素质和技术素质,都不足以支撑中国产生一个大产业。我们只有靠自己进步,否则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这种摸石头过河的方法的艰难与痛苦可想而知

  ●企业的发展并不是领袖人物的“创造史”,它的背后有着基本的商业逻辑,而这一点需要华为认真品味,因为任正非激动人心言论的背后,更多的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现代版

  在我看来,所有的高科技公司基本上处于一种商业逻辑的压力之下:“功能主导”的产品领先战略,否则高科技就要变得消费化,成为“消费者主导”的分权化解决方案。微软和英特尔是典型的集权化的产品领先战略,通过对“摩尔定律(CPU的计算能力每18个月就会翻一番)”的遵从,英特尔20多年来一直按这一节奏推出CPU,将对手远远地抛在后面。在这里,你完全看不到什么对消费者的尊重,英特尔所做的一切似乎只是在实现它的总裁摩尔的预言摩尔定律,它的CEO甚至可以说:“我们常常会提前两年准备好所需的生产厂,甚至在对行业发展前景没有充分肯定前就作好生产的准备。”现在,英特尔每隔九个月就建造一个生产芯片厂,每座工厂建造成本高达20亿美金。

  微软更是这方面的另一个典型。从windows操作系统开始,通过视窗95、98到2000,乃至XP的版本升级,微软将消费者带入了一个别无选择、只能跟从的天地。在这里,你可以清楚地看到高科技产品真实的一面,那就是顾客适应产品,而不是产品适应顾客。微软在XP中声称的人性化设计,只不过是它对跟从者的一种奖励,视窗XP所强调的仍然是功能本身:你不是追求更多的功能吗?那就牺牲你的选择吧。

  华为作为一个高科技公司要想当领导就必须做“产品功能”的领先者但这绝非一日之功出路仍然是“联想道路”——在高科技产品的消费化或者在营销上获得“核心竞争力”。我始终强调一个观点:核心竞争力是组织内部集体的学习能力,而不是某一技术或技能,更不是资产或规模,在这一点上,华为也要比那些将核心竞争力等同于“规模”或“品牌”等资源的公司高出一截。华为将管理定义为核心竞争力,至少在强调人的能力而不是物的能力。

  但是,就像《华为基本法》中的许多表述或任正非的不少高论一样,华为将管理定义为它核心竞争力,看起来似乎很到位,其实离核心竞争力的真正内涵还差了相当一截,道理很简单,无法真正操作。因为核心竞争能力必须能够融入组织行为之中,一直融到每位员工具体行为这么基础的层面为止,这才能形成其它公司即使知道也无法模仿与复制,进而形成真正的持续竞争优势。笼统地谈“管理”只会陷入一种模糊而不可操作的“核心竞争力误区”之中,在这一点上,我建议华为花一些力气去研究一下世界优秀公司的核心竞争力。比如花旗银行的信用评分知识、迪斯尼在动画业务领域的创造能力、佳能公司的光学知识和缩微能力,比如索尼公司的精密技术小型化、思科的客户沟通能力等等,相信会给华为很多启发。

所以,在一些发展道路的探索上,在企业经营中,创造性的东西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多,企业无论发展多大,基本的商业逻辑底线你是一定要遵循的,只有过了底线之后才是真正持续性的创造。思科的兴盛与危机即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思科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将竞争优势从技术转移到客户服务上,也就是所谓的客户要什么思科就提供什么,客户实际成了决策者。可当市场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候,思科便马上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是回到产品技术领先战略还是继续沿着客户战略的轨道走下去?网络经济衰退时期,微软、英特尔的持续兴盛与思科的衰落,似乎表明集权化的产品领先获得了暂时的胜利,而在这时,思科也在开始向微软和英特尔靠拢。

  但是,当思科向微软和英特尔道路靠拢,最重大的挑战是它的核心竞争力可能并不一定支撑“产品领先战略”,集权化管理的“一点式决策”也将影响到原有思科的运营基础,这才是思科面临的最大矛盾。由此我相信思科在重振道路上还有相当一段路要走,因为“消除产品和资源的重复规划,将资源投向利润快速增长的市场领域,从而瞄准更强势的竞争地位”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其中内在的冲突也许是前段时间风传钱伯斯要下台的另一注脚。

  思科战略受制于商业逻辑的制约说明的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企业的发展并不是领袖人物的“创造史”,它的背后有着基本的商业逻辑,而这一点需要华为认真品味。因为我在研读业界流传的任正非言论时,感到在这些激动人心言论的背后,更多的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现代版。这也许意味着,在华为企业文化的骨子里,对“洋老师”的学习是基于“竞争性的功利”目的,而不完全是对商业化逻辑的遵从。任正非将他的员工称为“同志”,将他的经理称为“干部”,华为的核心价值观中将“爱祖国、爱人民、爱事业和爱生活”作为“我们凝聚力的源泉”(你怎么在国际化道路中凝聚你的外籍员工?),都表明华为在对基本商业逻辑的遵从上需要做的,可能比许多伟大道理或言论更为基本。

  不管怎样,思科在面对危机所做的组织与战略调整,尽管不是很自愿,但市场与股东压力使钱伯斯与思科最终选择了“自我否定性的改造”——放弃客户定制的网络运营方式,转而强调思科产品的领先能力,以产品为中心而不是以客户为中心建立思科的竞争优势。为什么这么急剧的自我变革能够顺利地通过组织调整与裁员的方式完成?我认为这才是真正值得华为这类优秀的中国公司花大力气思考和学习的地方,这一点任正非也是清楚的,因为“中国的管理体系和管理规则及适应这种管理的人才的心理素质和技术素质,都不足以支撑中国产生一个大产业。我们只有靠自己进步,否则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这种摸石头过河的方法的艰难与痛苦可想而知。”

  作为一家具有“理性思维”的中国优秀公司,华为的发展与任正非的思考给世纪之交的中国企业提供了无数值得思考和品味的思想与经验,尤其是在目前中国缺乏真正的管理学家队伍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听说华为在准备上市了,我们不知道成为公众公司后的华为会有些什么新的战略变化,但我们相信也许这是后任正非时代开始的先兆,毕竟在商业逻辑上中西企业的运作并不存在差别,“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与现代商业逻辑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当华为真正按照公众公司的标准去经营的时候,华为的危机和萎缩也许一定会到来,但那已经意味着华为长大了。

                                                                                                                    来源:中国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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