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治和Sarah住在目黑区。开了门,看到门外的儿子和叶子,Sarah高兴地把他们给迎了进去。
这又是一套高档而又现代化的公寓。
知道他们要来拜访,Sarah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饭。
晚饭是西式烤猪肉。Sarah从烤箱里拉出烤锅,把烤好的猪肉,土豆,南瓜等放进了一个漂亮的大圆盘子里,然后将面粉倒入烤出的肉汁里做成调味酱汁,再倒入到一个精美的杯子里。公寓里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叶子帮忙把在烤箱中加热过的盘子摆放到桌子上,放好叉子和刀子,然后叫正坐在电视机前的父子俩入座吃饭。
石川与父亲各坐在沙发的一端,默默地看着电视。听到了叶子的召唤后,他们站起身走到了餐桌旁。
“来,祝贺我们全家的团员,和与叶子的见面。”太治举起了盛着红酒的酒杯说道。
叶子发现,经过了昨晚的交谈后,石川对待父母的态度有所改变。晚饭的气氛也因此而融洽了许多。
在饭桌上,Sarah问起了叶子大学里的事儿。
“…你学习的专业是?”Sarah问道。
“我在东京大学经济学院里学习。我一直就想学习经济管理。”叶子说。
“上这个专业的学费也挺贵的吧?”坐在一旁的太治插了话。他当年就是从东大医学部毕业后,去了美国留学的。
“是,不过我已经取得了奖学金。”
“叶子,如果钱不够的话,告诉雄一,我们会帮助你的。”Sarah在一旁热情地说。她实在是喜欢自己的这位准儿媳妇,并且已经把叶子看成了自家人。
“哦,不用,谢谢……”叶子红着脸回答道。她不喜欢去花别人的钱。
坐在身边的石川看出了叶子的尴尬,他为自己母亲的冒昧而感到有些生气:
“又是钱,钱!。”石川想
他知道叶子坚强独立的为人,也为母亲对自己的疏于理解而感到伤心。
他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被叶子在桌子下面碰了碰腿。于是把想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今天看在叶子的面子上…”石川想。
从Sarah和太治的公寓里出来,石川拉着叶子的手朝电车站走去。一路上,俩个人都在沉默着。
叶子非常理解Sarah的善意,只是这样直白地提出来的善意,让叶子隐隐地有了一些受伤的感觉。
叶子是敏感的。在与石川交往的时候,她并不知道石川有这样一个富裕的家庭背景,她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与石川的交往,是有目的的。
还有石川与他父母的关系,就像彼此间有一层无法融化的薄冰似的。在了解到了石川童年的经历后,她理解了石川。如果自己的父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会原谅他吗?
原谅别人,也许是解放自己的一种方式吧?叶子意识到,在石川的内心深处,他还没有彻底地原谅他的父母。
叶子看得出来,石川的父母在爱和愧疚中挣扎着,她相信当年的他们在艰苦的创业中,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他们唯一的儿子。在多年以后的今天,满腹愧疚的他们,同样没有能力来取得儿子对他们的原谅。
叶子决定去帮助这一家人,这不仅仅是因为石川是她深爱着的人。她觉得,石川和父母目前的状况,使她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重新审视起了自己与父亲的关系。
“想什么呢?”石川拉了拉叶子藏在头发后面的耳朵,笑着问道。
石川的笑容总是让叶子陶醉,她最爱看他在微笑的时候,两侧脸颊上那深深的酒窝。
“…我在想,我的父亲。”叶子说。
“你的父亲?”石川有些吃惊地反问道。与叶子交往这么久,除了在那个新泻停雪后的夜晚,叶子告诉他自己没有父亲以外,这还是第一次听叶子提起了她的父亲。
石川没有往下追问,他在静静地等待着叶子把有关自己父亲的往事告诉给他。
叶子的父亲陆家荣,此刻正坐在即将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的航班上。
他此次来东京,是为了见一位有意在他大陆的电子配件企业加工产品的日本厂家。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叶子,目前也生活在这座大都市里。
来东京以前,他特意给叶子的妈妈打了电话,询问叶子的联络方式。
一开始,叶子妈拒绝了他的请求。她知道叶子不希望看到他。
他于是又接二连三地给叶子的妈妈打过几个电话,并终于把叶子的妈妈约了出来,他们在一家酒吧见了面。
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的两个人,感叹着时光飞逝:他发现叶子的妈妈还是那么的瘦弱和娇小,只是疲惫的脸上,多出了许多的皱纹。还不到50岁的她,头发已经全白了。
陆家荣的心在隐隐作痛着,他在想,眼前的这位疲惫的老妇人,就是当年那位被自己爱过的,聪明美丽的女人吗?
他知道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的她一定过得非常的辛苦,他在心里为自己年轻时所犯下的错误而悔恨着。
陆家荣对叶子妈说了声对不起,他知道自己的这声对不起并不是草草敷衍出来的话。他的这声对不起,其实已经在心里不知翻滚过了多少遍,多少年了。至少他在台湾的家庭在经济上和生活上接受过他的照顾,而唯独叶子和叶子的妈妈,把他紧紧地挡在了她们的生活之外。她们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他失去的,是比金钱还要重要的无价之宝。
他不敢相信,在面对叶子妈妈的那一刹那,他竟然差一点流出了眼泪。他曾经以为,在无情的商场上拼杀了多年的他,心,已经硬冷的像一块铁了吧?他不敢相信,他的心里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一块柔软的角落,而住在这块柔软的角落里的人们,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叶子和他曾经深爱过的叶子的妈妈。
他知道叶子不想见他,但是,在他从叶子妈的嘴里零星地了解到,在东京拼着命,不屈不挠地向着自己的梦想前进的叶子的消息后,他被触动了。
在叶子的身上,他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曾经艰苦奋斗着的,白手起家的年轻人。他认定,在他所有的子女中,叶子应该是最像他的。
他和叶子妈坐在那家酒吧里,在春天的午后,静静地,像一对老朋友一样地交谈了一个下午。他告诉叶子妈,生命苦短,他已经浪费了20几年的作为一位父亲所应该给与叶子的时间。他请求叶子妈把叶子在东京的联络方式告诉给他,他要面对叶子,请求叶子的原谅。
他的真诚终于打动了叶子妈。她把叶子在东京的联络方式告诉给了他。
“就让他自己去解开那个曾经被他系上的疙瘩吧。”叶子妈这样想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