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另一个自己

P坐在桌前，把烟掐灭在已经溢出的烟灰缸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经理人刚交给他的任务：紫甸花苑52号1301。

“照片上的这个人你认识吧？”
“认识。”
“如果为难的话我可以和他们交涉一下，这次的任务就换……”
“我接。”
“确定？不接的话只是损失点信用度而已。”
“嗯，确定。”
“这是目标的资料，拿着吧，虽然你知道的肯定比资料上的详细。”

那是他爱的女人，或者说还爱着的女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昨天。

P是个倔极了的人，成为一个杀手之前就是，凡是他认定的事说什么都不会变，但只有这个女人可以每次都连哄带骗地逼他就范。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那么鬼使神差，也许因为她像极了他，像到就如同一个人，有同样的骨骼和器官。

P这次意外地没有开车，坐着公车跨越大半个城市，然后徒步走向那个熟悉的地方，像是在拖延时间酝酿情绪，最后一次细细体会这条路，然后忘记。到达目的地，天已黑。

“去吃烧烤吧_我想喝酒”
“不去。”
“为什么不去！我要吃烧烤！”
“我减肥。”
“减你妹！就要去！”
“……”
“去嘛去嘛_就吃一点”
“好吧。”

他走到14层，从窗外摸索着来到1301的阳台，这个角度的风景他还未曾见过。

他们一直在一起，也从来没有在一起。他们知道对方的每一个恋人，似乎也从来没有什么怪异之处。每次她去约会的时候他总是在这里呆呆地抽烟看电视等她，直到听见钥匙的声音才一不小心抖落烟灰。她会小跑过去亲他一下，然后回房卸妆换上宽松的睡衣再躺到他身边，把脚塞到他腿下取暖，一起看一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看得下去的文艺片，最后擦干眼泪，各自睡觉，一个回房，一个睡沙发。

P就这样站在阳台上，隔着半透明的窗帘看着屋内。

女人正盘坐在沙发上给杏仁梳毛。那是一只泰迪。

“杏仁来，到妈妈这来~”
“别吵，它在专心舔我。”
“哟，你不是不喜欢狗么？”
“可是你喜欢。”
“那么讨好它，你想干嘛~”
“让它记得我，以后有别的男人来杏仁就会把他们都赶走。”
“心机婊！难得听你一次说那么多话。”

P推了一下阳台门，没锁。这个高度确实不用锁。

“咦？是你？怎么从这里进来？”
“嗯。”

杏仁转头蹦到他身上舔了几口，然后跑去吃狗粮了。她把脚伸到他腿下取暖，没有说话。十分钟。

P转身，第一次主动去吻她，她没有拒绝。他很用力，好像要留下她的每一克味道，她也就这样迎合着。然后，锋利的匕首缓缓没入她的胸口。她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有喊叫，没有反抗。

“什么感觉？”
“好像杀了我自己。”

她微笑了一下

“年纪不小了，早点找个女朋友吧。”
“再说。”

P再次吻住了她，他曾经的旭日春风，他曾经的凌琼碎玉，感受着一丝丝黯淡的气息，感受着一点点冰凉的嘴唇。

他缓缓拔出匕首，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脸庞，试图用手指记住这个生命中最特别的人，这个如同另一个自己的人。

P站起身，看到墙角呆呆的杏仁，抱起它走向阳台，然后飞身没入这一片黑暗之中。

经理人沾着口水把面前的一叠钱数了又数，终于确认之后放进了印着Hello Kitty的纸袋里，扔向正揉着杏仁的P。

“你这么没人性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养狗了？”
“昨天。”
“看起来和你还挺亲的样子。”
“嗯。”

P打开纸袋看了一眼，抱上杏仁起身准备出门。

“等等，我有个私人问题想问你。”
“说。”
“那么爱她为什么还能下手？你又不缺钱。”
“因为想抢她的狗。”
“你从来就没学会过撒谎，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五星好评！”